之后几天,夏眠都是一个人吃,赵媛没有再一起过。
每次夏眠问她,她除了在忙还是在忙,一直忙了有四五天,才总算又艰难地出现在了夏眠面前。
夏眠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们急诊最近怎么这么忙?忙得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赵媛叹了口气,神色难掩疲惫:“还不是因为换季,等天再冷点还能更忙。这东坡肉有点肥,我只想吃瘦肉的部分,眠眠你帮我按住,我夹一下。”
夏眠道:“你夹上去直接把肥肉咬掉不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夏眠还是伸筷子帮她把肉按住,“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五花肉的肥肉啊,还说这个特别下饭,怎么现在突然不吃了?”
赵媛:“减肥呢。”
夏眠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些震惊地看着赵媛:“你减肥?”
赵媛:“对啊。”
夏眠:“你一个穿s码的人你还要减肥?你是想瘦成一把骨头吗?”
从夏眠认识赵媛到现在,赵媛一直都穿的s码。
在夏眠的印象里,赵媛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女人,就算再忙、再困、再累,她也一定会抽时间去美容院做保养。
健身就更别说了,她是医院旁边那家健身房的忠实客户,年年续卡,年年请私教,一个是为了增强身体素质,另一个是为了塑造漂亮的身体曲线。
也正是因为工作忙碌以及会经常去健身房,所以赵媛在吃上就不会太管着自己。
因此夏眠很爱跟她一块儿吃饭。
赵媛几乎从头到尾不会放下筷子,和她吃饭一点都不用担心扫兴。
认识这么多年了,夏眠还是头一次见赵媛对着食物挑挑拣拣。
尤其东坡肉,夏眠印象里这可是赵媛的最爱。
第六感敏锐地发作起来,夏眠问:“你这是……有情况?”
赵媛嗯了声:“有点儿,但我不想说。”
夏眠坐直身:“OK,那我不问了。”
这也是俩人保持友谊的秘诀。
——一旦聊到对方不想说的话题,就绝不多问。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下。”
夏眠道,“你现在这个体重已经是偏瘦的了,再减下去对身体不太好。”
赵媛:“我知道,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好,那我也不多说了。”
到这儿,减肥相关的话题结束,两人都不再提。
赵媛喝了口水,对夏眠道:“不说我了,你呢,住院总当的还习惯吗?”
说到这个夏眠就无奈地想叹气:“习惯?这辈子都习惯不了,简直梦回规培和实习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更痛苦更要命。”
正式坐上这个位置之前,夏眠还想着熬过一年就行了。
想再累又能累到哪里去呢?大不了去找同事给打个点滴、开点药。
可当真的坐上这个位置了,好不容易适应一点,就一堆事砸过来,好不容易把事情处理完了,又是一堆事等着要去做,这根本没法适应!
夏眠只觉得每天睁眼闭眼都很烦,很没意思。
“这个岗位就不该存在。”夏眠简短而又有力地评价道,“就是赤裸裸的压榨。”
可不就是压榨吗?
这年头居然还有要求一周六天、每天二十四小时在岗的职位。
主治的工作,行政处的工作,手术室的工作,还有教学、查房、急救……哪哪儿的动作都能找到她头上。
夏眠有时候忙得恨不能发疯。
“我就不明白了,我是来当医生的,不是来练习熬夜能力的。”
“泡菜国举国上下这么卷都没能把睡眠彻底进化掉,却要求我把睡眠进化掉,你说可笑不可笑?”
“就前两天,我整整四十八小时没有睡觉,后来查房的时候简直走着路都能睡着,好不容易睡了四个小时又一通电话过来,要我去参加急会诊。”
“我真的麻了,我也是真没想到做住院总居然要负责科室所有的平会诊、急会诊,以及所有的急诊手术。”
“你知道我平均一天要跟多少台手术吗?最低四台!还得去跟患者家属沟通,还要写手术记录……”
说到这些夏眠简直滔滔不绝。
也就干了不到一个月的住院总,但她的苦水已经多得用盆装都装不下了。
赵媛道:“听着都觉得好惨。”
夏眠声音提高了两个度:“不用觉得很惨,就是很惨,就、是!”
“是是是,就是很惨。”赵媛,“你家梁屿川听到了该心疼了。”
“肯定的。”夏眠肩膀放松地垂下,“我自己都心疼我自己,做住院总到现在我瘦了差不多六斤了。”
赵媛瞪大眼:“六斤?”
“是啊。”夏眠问,“看不出来吗?”
赵媛:“……你穿的有点多,不过这个脸看着确实比之前要尖了点。”
夏眠把手伸过去:“你看我胳膊,你可以捏一下看看。”
赵媛依言捏了一下,道:“肉少了。”
夏眠说:“腰上肉也少了。”
赵媛瞥了眼她胸口:“胸倒是没变小。”
说完,她打量了一下夏眠的上半身。
——因为坐着的姿势,下半身看不到。
但即使披着白大褂,赵媛也依旧能从白大褂敞开的缝隙里看到夏眠里面凹凸有致的曲线,尤其夏眠今天里面的衣服还搭配了一根皮带,皮带正好在腰间的位置,做装饰用。
此刻皮带收紧,把腰勒的更细,也衬得胸更大,更有女人味。
再配上那尖尖的下巴和因为忙碌睡不好而显得有些苍白病弱的小脸,别说,还真有点我见犹怜的柔弱味了。
“你这穿的……”
赵媛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夏眠给打断了:“今晚梁屿川来接我。”
要不是梁屿川,她才不会这么穿。
赵媛眨眨眼,反应过来:“今天周二啦?”
夏眠点点头,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改了航班,今晚就能到。正好我下班,他放了东西来接我。”
赵媛意味深长地看着夏眠:“难怪呢。”
夏眠笑:“晚点抽空我再稍微用气垫把眼睛下面的青色遮一遮,不然看起来气色太不好了。”
“别遮啊。”赵媛道。
夏眠疑惑:“为什么不遮?不遮多难看。”
赵媛:“就得让梁屿川看见啊,就得让他知道你有多辛苦。”
夏眠:“然后让他说我傻吗?”
赵媛:“他为什么要说你傻?”
夏眠没吭声,她嘴唇抿成直线,沉默地看着赵媛。
赵媛:“?”
夏眠:继续盯。
赵媛:“哦哦哦懂了!”
她看了看周围,压低声,“梁屿川是不是也不怎么想你继续做下去了?”
夏眠垂下眼:“大概吧。”
赵媛:“你们闹矛盾了?”
夏眠摇头:“那倒没有,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不高兴。”
夏眠继续说,“一开始我跟他抱怨工作,他都是安慰我心疼我,但后来慢慢的,我就不敢跟他抱怨这些了,因为他会不高兴。”
赵媛问:“不高兴你当住院总?”
夏眠道:“不高兴我吃苦。”
赵媛:“那不还是心疼你吗?”
夏眠:“心疼肯定是心疼的,但也是真的会不高兴。我说我在医院里受气的事情他会不高兴,我说我站着都要睡着了他更加不高兴。反正就是会因为我吃苦、因为帮不到我只能在一旁看着我辛苦而不高兴。”
赵媛哼了声:“还以为你俩腻歪这么久终于可以有个瓜吃了,结果搞了半天还是秀恩爱。”
夏眠撇撇嘴:“什么秀恩爱啊,我都快愁死了。我不想他不高兴,但也不想放弃工作。”
赵媛又哼哼了声,她听不下去了,故意恶狠狠地对夏眠道:“那爱情的苦和工作的苦就该你吃!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