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许大成服徭役的细节，王秋梅从来没有跟孩子们细说，这算是她第一次吐露心声。
再多的安慰都是无力的，北境战乱是事实，许大成有生命危险也是事实。
谁都没有资格责备王秋梅的行为。
许沐彤终是默默地给她倒了杯茶，任由王秋梅失声痛哭。
屋外也安静的很，听到她的哭声，许元灵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牵着三哥的手。
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也不清楚爹去了哪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会笑着让她骑大马的男人，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小姑娘的眼眶里蓄满泪水，轻轻地压低声音抽泣。
许元辰红着眼把妹妹抱在怀里，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
这一晚，许家的孩子都忽然长大了。
……
建新房还需要跟官府报备，在等官府走完程序之前，许沐彤郑重地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探讨两个弟弟要选择哪个学堂。
许元辰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能上学，让他去茅厕听课他也愿意。
许怀行考虑的就多一些：“姐，两个孩子都去学堂，一年的束脩不少吧，不然我就不去了，元辰去就行，到时候他回来也能教我”。
“你也太小看你姐了，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姐赚的银子够供好几个读书人的。
就一点束脩而已，洒洒水啦。
况且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俩都必须去上学，不能当睁眼瞎”。
王秋梅也劝解道：“银子不用担心，既然元辰去学堂了，就没有丢下你的道理。
咱们是一家人，没有谁该让着谁”。
就像开饭得一家人到齐一样，上学这件事也不应该厚此薄彼。
她现在已经完全把许怀行当成自己的孩子，元辰和他都是一样的。
“嗯”。许怀行含蓄地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选择哪个学堂。
许沐彤把两个学堂的利弊都系统讲了一遍，选择权交给他俩。
东堂先生学问更好，但是离家近；
西堂离家近，但先生没有东堂的学问多。
她更偏向东堂，就是不知道当事人是如何想的。
思考片刻后，许怀行率先开口：“姐，东堂和西堂每年的束脩都是多少？”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银子不是你们要考虑的”。
许沐彤本想这样搪塞过去，但许怀行异常坚持，她没办法只能犹豫着开口：“西堂每年十两，东堂每年……二十两”。
听到这个价格，连王秋梅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二十两，那他俩一年不得四十两……”
在男人做工一天只能挣六十文的情况下，得不吃不喝半年才能攒出十两，二十两得一年。
这不是个小数目。
“哎呀，我现在都是酒楼掌柜了，再加上卖酱和凉粉的钱，四十两也不多。
而且咱家现在手里有三百多两，够你俩上八年的学堂呢”。许沐彤在一旁打哈哈。
他们现在确实有三百两，但是还要修建新房，三百两不见得能剩多少。
这下众人心里都打了退堂鼓。
眼见大家一个个都不说话，许沐彤只好转头问最小的妹妹：“元灵，你希望哥哥去哪里上学？
东堂还是西堂，你给姐挑一个”。
许元灵懵懂地歪着头，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答案：“去东堂吧，不是说东堂先生的学问好嘛”。
这句话正中她下怀。
许沐彤直接拍板，不顾反对把事情定了下来：“我决定就选东堂了，过几日你们和我去一趟韦府，求见一下韦管家”。
许怀行还想说什么，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在摇篮里。
五日后。
许沐彤先去了趟江宅。
玉氏还在休息没有起来，她便把事情和彩屏讲了一遍，让玉氏不必再记挂着她弟弟上学的事情。
留下一罐蘑菇酱作为谢礼后就离开了。
韦管家带着他们姐弟三人去东堂。
看着匾额上硕大的几个白庐书院字样，许沐彤有种放完假开学的感觉。
“原来东堂叫白庐书院，名字真好听”。许元辰小声地跟许怀行嘟囔。
听到他们的讨论声，韦管家笑眯眯地回头解释：“白庐书院是全县最好的书院，哪怕放在整个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许丫头颇有些眼光。这个书院每年都有二三十个的学生考中秀才，外县学子挤破头都想进来。
这不，带着周围的地皮也比其他街道贵了不少”。
看来学区房自古都有，古人和现代人一样爱买房。
“那书院也出过状元吗？”许元辰问。
韦管家可惜地啧啧嘴：“状元倒一直没有，不过五年前曾出过一个探花郎。
不知许公子有没有兴趣当书院的第一个状元呢？”
许元辰非常自信地一拍胸脯：“我不行，但是我相信我二哥一定行”。
没想到会扯到自己身上，许怀行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元辰你吹牛不要带上我”。
引得韦管家捧腹大笑。
因为怕许怀行上学会被人歧视，所以许沐彤只给他上了一小块草汁，还给他抹了混了草灰的妆粉。
再把嘴唇涂白，他姣好的容貌就被掩藏。
这样既不会漂亮的显眼，也不会丑的显眼，任谁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
韦管家对这个默默无闻的少年也没有太注意，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活泼的许元辰身上。
几人整理好行装正要进去，后头突然有人在喊许沐彤的名字。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一身便装的江大人。
江大人追了一路，现在正气喘吁吁地扶着侍从喘气。
“终于赶上你们了，要是误了时辰，回去夫人肯定得同我生气”。
许沐彤诧异地看着他：“江大人，您如何来了呢？”
“哎呀，夫人催我来的，我早饭都没吃呢。
小丫头，你回头一定得给我夫人多做几道可口的吃食，这样才对得起我跑这一路”。
看江大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韦管家抿着唇偷笑，结果笑声太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抱歉抱歉，我小点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