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吧。”
君宴将顾生时给扶起来。
顾生时知道他们的师傅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他赶紧问楚清夏：“你是不是……死过一次了？”
“嗯。”
“之前师傅给你的佛珠，你可有留着？”他又追问。
楚清夏拿出那串佛珠，她今天特意带过来，是想还给国师的。
可谁知道那佛珠才被拿出来，它突然“蹦”的一下就断了。
而那一颗颗檀木珠子，也变成了粉末，被风吹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清夏面露惊色。
顾生时偷偷擦了擦眼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灵魂曾在异世飘荡很久。你和孩子吃尽了苦头才换来一个重生的机会。可并非是重生就能活下来。”
“你和孩子灵魂损伤太严重，尤其是这孩子，唯恐难以出生。”
“是师傅护你们一把，让你们顺顺利利在这世上活下来。当然，他违背了天道，也要付出代价。”
“四个月前，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撑不住了。但他担心孩子的出生会有变数，所以强行续命，日日忍受钻心蚀骨之痛，让自己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现如今，他听闻你们已经平安回京，只，只怕……”
顾生时都快要说不下去了。
楚清夏和君宴对视了一眼，心情沉重。
顾生时忍着泪意，他转头对君宴说：“师兄，我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我知道，你上辈子应该是死了的。”
“师傅拼了命也要将在这一世护着清夏姐姐，不仅仅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还因为……她能救你。”
“你母亲和师父的事情，我不知真相如何。但师兄，师傅是真心待你的。”
突然，屋内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君宴的身体先做出反应，他快步推开门又走进去。
楚清夏紧跟其后。
原来是国师倒地了。
“师傅，师傅……”顾生时冲过去扶起他。
君宴将孩子给楚清夏抱，然后他低声对顾生时说：“你先出去， 我有些话要与国师说。”
顾生时看了看国师，又看了看君宴，最后快速出去。
“都说让你们快点走了，你们……”国师还想赶人。
“清夏和孩子的事情，谢你相助。”
君宴打断了他的话。
国师恍惚了一下，知道肯定是顾生时多说了什么。
他低头，疲惫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想赎罪而已。”
“我母妃之事，你……就不打算多说些什么吗？”君宴看着他，语气沉重。
母妃临死前，千叮万嘱他不要记恨国师。
可那么多证据摆放在他的面前，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将国师当做自己敬重的长辈，所以他早早疏离了他。
国师捂着心口咳嗽，似乎要将五脏六腑给咳碎了一样。
他缓缓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看着前面。
“如果我说，当年我也是被蒙骗，所以才让你母妃来京，你相信吗？”
“我那时太过自负，以为国师对于大炎而言就是最特殊的存在，皇室也不能将我如何。谁知道……”
“我后来也有要将你母妃救出的打算，可她不允。”
“她不忍我背负骂名，也不想族人被她连累。”
“可不管如何，我就是罪有应得，是我害你母妃困在宫墙之中的。其实我并不知道前世之事，我只是窥探天机，算到你命里有一死劫。当年我算到你母妃有死劫，但我阻拦不了，所以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你。”
说着，他又狂吐一口鲜血。
他死死抓着君宴的袖子：“君宴，你还记得我让你别与你外祖父亲近吗？”
“那时我给你的解释是，他不喜欢皇室，连带你一起厌恶。其实不然，你母妃被迫失身给先帝，是他和先帝合手所为。”
“你外祖父，用你母妃……换取他们一族百年平安。”
“咳咳咳……正……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真相，你母妃才不允我再插手这件事……”
“若……若你母妃逃离宫墙……她幼小的胞妹胞弟……必死无疑。不是先帝所杀，就是她亲生父亲所杀。”
什么？
楚清夏震惊地看着国师。
柔妃娘娘的半生之苦，其实是她亲生父亲所害的？
君宴沉默，指骨狠狠捏紧。
母妃临终前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让他莫要插手外祖父的事情。
他那个时候还以为，是因为皇室猜忌心重，所以他不与外祖父往来才是最好的。
但如果国师说的是真的，那母妃的用意就变成了……
远离外祖父，年幼的他才不会发现当年的真相，也不会想要报仇，如此才能保住他一命。
母妃到死，竟还想法子保护他。
“你母妃所中之毒，也来自你外祖父。”
国师疼惜的眼神看着君宴。
“他怕自己这个女儿在宫中得势之后，会反过来报仇，故而下毒，害了她，也害了你。”
“我后来才逐渐明白，为什么父亲传位给我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既怜悯又愧疚。世人都说，大炎国师有惊世之才，能窥探天机。可我们有算命的能力，却没有阻拦祸端的本事。”
“我算到她死劫，却什么都阻拦不了。”
“咳咳咳……”
说到悲愤之时，他又痛苦地咳嗽起来。
突然，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团子伸出自己的小拳头，落在他的手背上。
国师眼神看向他，对上他清澈的眼神。
“若她还活着，肯定会很喜欢你的，小家伙。”他喃喃自语。
“他……叫什么名字？”他又小声问。
楚清夏抱着小团子上前：“久安，他唤久安。”
“久安。”
国师温柔地看着小团子，他想上手抚摸他，却发现自己手掌心里全是血，他僵硬了一下，然后默默将手给放下。
“你们，日后都要好好的。”
他一边喃喃，一边看向了楚清夏的身后。
许久，他露出笑颜来，“阿柔，你来接我了是吗？”
……
国师死了。
他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容。
君宴沉默许久，默默抬起手来，帮他合上眼睛。
“师傅，一路走好。”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