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裴焱醒来时,身边已不见沐青媃的影子。
他翻身坐起来,坐在床边,摸过手机,打开一个带指纹锁的照片夹。
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赫然出现在荧屏里。
女孩笑的很甜,弯眉下缀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灿若繁星,她的头发乌黑发亮,更衬的肤白唇红,双手比着小爱心,显得俏丽可爱,灵韵生动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手机里走出来。
裴焱手指轻轻抚摸上荧屏,指腹落在小女孩弯起的唇角。
他很清楚,十几年的分别,即便再见面,也早已物是人非,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从她消失的那一天开始,他心中遮天蔽日的愧疚感早已让他失去了判断力,他一想起她来,就不禁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找到她,他一定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统统都献给她。
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一天一天流逝,他对她的愧疚从未消失,所以他想要给予她的也从未改变。
裴焱穿好衣服下楼,沐青媃意料之中的已经做好早餐。
今天的比以往的早餐丰盛了些,五个菜一个粥,沐青媃还出去买了徐锦记的包子回来。
看裴焱下楼,沐青媃殷切的往楼梯口走。
她仰望着一步步走下楼的裴焱,眼底的爱意悄悄冒了尖。
今天裴焱穿的是一套白色带几条简单黑色条纹线的休闲套装,笔筒状的裤子比西装裤收身,更衬的他腰窄腿长,身型挺拔,气宇非凡。
他步履稍慢,眉眼淡淡落下来,不似平时严峻敏锐,也不是沐青媃见过的慵懒淡漠,此刻他眸色深邃,淡淡似含情,透着一股难言的诗意气质。
虽然沐青媃看不透他眼底的光是代表什么,但是沐青媃觉得今日的裴焱不同往日,有种让她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向他撒娇的诱惑力。
裴焱步伐一步步下落,他直视着沐青媃的目光,仿佛要探到她的灵魂深处,但靠近她时,他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淡漠的说:“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沉浸在幻想中的沐青媃,脊骨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她立马挺直腰杆,感受着裴焱靠近后给她带来的压迫感,不敢再放松警惕:“是。”
说完,她想要瞄一下裴焱的脸色,却见裴焱径直走到餐桌前。
沐青媃有些慌乱,在吃早饭前,裴焱便给她下了逐客令,那早饭是不是不让她吃了。
裴焱已经施施然在餐桌前坐下。
沐青媃咬了下嘴唇,低头面对裴焱,说:“那裴先生,您慢用,我先走了。”
裴焱拿起筷子,没应声。
本来他打算自己吃早饭,以往的每一个今日,他都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听到玄关的动静时,他忍不住看向那抹倩影,看着那个乖巧到哪怕换鞋子都小心翼翼的怕惊扰到他的女人,不禁心软:“过来吃饭,难道吃完饭还要我自己收拾不成?!”
沐青媃怔愣了一下,连忙开心的应道:“抱歉,裴先生。”
吃早饭时,两个人没什么交流,裴焱一直垂着眸子吃饭,沐青媃平时习惯性看他的眼神行事,在经历过差点被‘赶走’之后,沐青媃连吃饭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音。
裴焱吃到一半,抬眸看了一眼餐桌对面的沐青媃,空落落的心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暖。
平心而论,沐青媃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这一点他必须承认,刻苦勤奋,温柔贤惠,又长着一张漂亮脸蛋,有着诱人犯罪的身段。
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变故,她现在应该正被某个男生捧在手心疼着,秦玉琛又或者是别的同样优秀的男生。
这么说来,在最美好的二十岁花季,因家庭变故为钱折腰的沐青媃,也算是倒霉。
裴焱吃完饭起身时,沐青媃也连忙放下筷子起身,她见裴焱要出门,殷勤的去门口给裴焱拿鞋子,但是看着裴焱一身休闲装,她便一时犯了难:“裴先生,您今天穿……”
“去吃饭吧,我自己来。”
沐青媃犹豫的站在玄关没敢动,她看到裴焱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白色运动鞋,一边穿一边道:“我给廖源发了信息,他十分钟后过来。”
沐青媃心里一暖:“谢谢裴先生。”
目送裴焱出门,沐青媃心里说不上的空落。
她忍不住猜测,今天是工作日,裴焱穿成这样是要去见谁,难道说又要陪程采玥出去游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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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尧玉盛兼顾司机,不用裴焱开口,他便先驱车到附近最大那家花店停车。
裴焱亲自下车,亲手挑选了二十三支桔梗让店员包好,然后上车。
出城,到帝都最南边的那片海域,那里有一座高高的瞭望塔。
这片海域在裴焱小的时候,尤为热闹,常年不断游客,但随着后来出现了很多很漂亮的私人开发海域之后,这边就鲜少有人来了,久而久之,连那座瞭望塔都差点要被拆除,不过后来被裴焱买下了。
今天又是工作日,一大早,这边很安静,没有一个游客。
汽车开到路口,裴焱捧着花束下车,一步一步郑重而沉重的走向瞭望塔。
瞭望塔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老塔,但不久前被重刷了白漆,看上去很干净,椭圆形的塔外圈是旋转楼梯。
裴焱走上旋梯,旋楼外是铁栏杆扶手,很安全。
他走到中间的位置,停下脚步,那处的栏杆扶手上,绑着一条红绳。
红绳经过十几年的风吹日晒早就变得陈旧,颜色和斑驳的铁栏杆几乎融为一体,曾经在风中飘扬的很长的绳头也只剩下两厘米左右,被雨水侵蚀撕裂成了几条细丝。
尧玉盛和另一个保镖楚粦站在瞭望塔下不远处守着。
裴焱手指轻轻摩挲过红绳,抱着花束走向瞭望塔塔顶,当年,他和小茸来过很多次,但是因为小茸怕,他们从未去过塔顶,到过最高的位置,就是那红线的位置。
那条红绳,就是小茸为自己的勇敢留下的记号。
裴焱站在栏杆前足足两个小时,天气越发炎热,尧玉盛拿了瓶水,去给裴焱送上去。
裴焱接过水,这才抱着花束离开栏杆,坐在了地上,大长腿一条平放在地上,一条随意支起来,目光一直悠远的望着远处磷光闪烁的海面,随意展露着他少有的颓废的一面。
尧玉盛没呆太久,甚至没说一句话,便又下去了。
他跟在裴焱身边六年了,每年的今天,他都会陪裴焱过来。
接下来,裴焱会在这里呆一整天,中午不吃饭,然后等到太阳落在海平面,再逐渐消失的时候,他才会离开。
跟了裴焱,尧玉盛才明白,两种截然相反的品格,真的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呈现的淋漓尽致。
最无情的人,也最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