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息一过。
立马就有四人慌张的跑进了小明堂内。
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朝叶青求饶道：
“大人，小人知错，是小的坑害了邻居。”
“大人，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人，小的愿意罚钱。千万不要打小的。”
“大人，是小人偷了张寡妇衣物，小人认罪。”
叶青看着屋外还剩下的四对苦主，宽宏大量道：
“我说到做到，既然尔等主动认罪，十棍可免，下去罚钱就可离去。”
一听这话。
四人满脸喜悦，还没来得及感谢。
屋外又冲出来四人，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齐声道：
“小人认罪，求大人原谅。”
…….
两刻钟不到。
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不见。
王六看着空荡荡的小明堂，嘴巴长得能塞进去他的拳头。
啪啪啪！
掌声响起来。
王六一边鼓掌，一边赞叹道：
“青小郎，真有你的，第一桩案子你破的就够快了，手段高明的让咱佩服。”
“没想到你这恩威并施，杀鸡儆猴的法子一出，剩下的八桩案子根本就不用审，那些人就直接认罪了。”
“按照以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虽然不难审，但最是费时费心。”
“今儿你露这一手，真是叹为观止啊。”
叶青方才审案时的严肃无情，此刻消散不见，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听到王六夸他，叶青更是谦逊道：
“哪里哪里，当不得这么夸，我就是个市井小民，知道这些案子里的案犯，都是些贪小便宜的主。”
“了解他们的性格，知道他们大都是吃软怕硬，所以一吓唬他们，肯定会有人招认。”
“但没想到，另外八桩案子的凶手全都认罪了，我还以为会有一两个心存侥幸，要硬抗到底呢。”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从小明堂里传出。
笑着，叶青朝两个白役拱手感谢道：
“还得谢谢两位兄弟，那棍子打的是真吓人，我都吓得差点没绷住脸上的严肃。”
“那些案犯果断认罪，你们二位居功甚伟。”
一名白役边笑，边挥了挥手中的杀威棒，更是谦逊笑道：
“叶书吏你说的重重打，就咱这棍子打下去那必然是一点都不能留情，打的那案犯叫的那凄惨，让别的案犯听了谁也不敢心存侥幸。”
另外一名白役，也谦逊道：
“这都是叶书吏您的主意，我们就是听话干活，没那么大功劳。”
知道叶青与人为善的性子，王六插嘴道：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谦虚了。”
“案子忙完了，你们也就赶紧去休息去。”
“改明儿我们刑房事情忙完了，哥几个一起去孙记面馆喝酒去。”
这撵人的意思无比明显。
燕三等人也知道刑房这一段忙的脚不沾地，立马应下。
“成，那我们就等着了。”
“哈哈哈，叶书吏断案厉害，不知道酒量如何，到时候可得试一试。”
“叶书吏，王吏，你们忙着，我们就先撤了。”
……
叶青朝众人拱手后，温和笑着送他们离开。
等人都走了后，小明堂内只剩下了叶青和王六。
这时，王六立马换了副表情，认真道：“叶老弟，你温和良善，待人有礼，是好事，但这里是府衙。”
“有品级的上官，你可以当做豪门大户里的主子，你是胥吏可以理解为管家，那些白役说不好听的就是打杂的下人。”
“你再温和待人，也得有一个尺度，用不着朝他们行礼，还恭维感谢他们。”
“你见哪个管家要向下人恭维，还要朝他们行礼么？”
叶青顿住了。
十几年来一直都处于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他。
即便眼下成为了胥吏，有了高人一等的心理准备。
可他对于低一等的存在，在接触交流上，终归缺少经验。
王六继续道：“还有，咱们虽然是胥吏，没有品级，但在白役和平民百姓面前，在没有上官在的时候，只要牵扯到府衙的事情，是可以用本官来自称。”
“就像我之前当狱卒，虽然不是牢头，但任何囚犯和平民称呼我时，都得叫我王头。”
“而且，咱们刑房是最特别的，在审案的时候，咱们刑房胥吏无论谁，只要坐在这小明堂的位子上，即便有上官在，也一律以本官自称。”
“只要坐在这位子上开始审案，这人就代表了府衙的公证，代表了神启的律法！”
叶青明白过来，朝王六郑重拱手道：
“叶青，谨受教。”
王六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时的随意笑脸，摆手道：
“无碍。”
接着，他指着叶青鼓囊囊的怀里，开口道：
“你现在就剩这最后一桩杀人案了，今儿还有时间，你准备现在去查，还是等明天？”
沉思了一下的叶青，出声道：“劳烦王大哥，带我去一趟大牢，见见那王大头。”
“这案子，不管是否为冤案，既然落在我手上，那我就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就算这王大头是真凶，我也要查的他不会在大牢内喊冤，让他彻底的认罪服法，老实的等着秋后问斩。”
这正气凌然，要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的认真模样。
让王六由衷的佩服，他竖起了大拇指，唏嘘道：
“青小郎，不说你断案的本事，就你这性子，咱是真的佩服。”
“咱们知府大人来了淮阳府衙三年，大家伙一改以往的散漫，秉公职守，但实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希望你能保持初心，保持这要还世间公道的一腔正义。”
想起自己遭受的那些不公，叶青紧抿嘴唇，严肃笃定道：“我会的！”
……
淮阳府衙知府值房内。
满脸络腮胡，瞧着凶悍粗鲁的燕三，此刻笑的如三岁稚童般人畜无害。
雄壮的身子躬着，抱着拳，朝主位上的陈裕明点头哈腰的讲着叶青审案时发生的事情。
听完燕三转述完，陈裕明眼中精光一闪。
他表情不变，严肃颔首道：
“下去吧。”
“是，知府大人！”
燕三再次点头哈腰的抱拳躬身，然后麻溜的离开了值房内。
过了几息后，满脸严肃的陈裕明，才显露了欣慰的笑容。
他抚摸着自己油亮的胡须，感慨道：
“不错，不错，办案手段别具一格。”
“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怪不得他毛遂自荐，申请去刑房。”
“为人处世不用教，断案本事眼下可见一斑。”
“如此一来，我就不用担心他积攒功绩升官了。”
说着。
陈裕明将桌案边上放着的一幅字打开。
上面赫然是叶青为他写的诗。
他的视线落在了上阕，低声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几息之后。
陈裕明脸色越发的严肃起来，他手撑椅子扶手，缓缓起身，从身后堆满案卷书籍的书架上，毫不犹豫的抽出了一份卷宗。
不用打开，就可以看见叠起的卷宗边缘处皆是毛边。
近两年来，时不时就翻阅一遍这份卷宗的陈裕明，看着卷宗封面标注的字，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片刻后，他低声道：
“若不然，让叶青配合贺文，查一查这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