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传来几个黑字。修绎哼一声,终于忍不住嘴角上扬。
亲爱的,你怎么啦?
修绎反复查看这条消息。每查看一次,便亢奋一次。
他早早察知,在与他聊天之时,林思暖有意避免“直接称呼他”。毕竟有时,她主语省略得也实在太突兀了。
他能察觉不到?
本只是一丝稍稍的不满。而林思暖却性质不改,每日揣着榆木疙瘩一样的态度。日趋令他不满了。
不仅如此,他才知道,她居然还害怕家里人知道,他参与了她母亲手术治疗的过程。
种种的小动作和心思,投射出其态度中的冷漠和抗拒。
改个口就这么难?
“你,你”这种称法,既无尊敬,更无亲密,她真没觉得不妥吗?
还藏着掖着自己的存在?怎么,我修绎还给她丢脸了?
修绎不是很理解。
最终,他冷处理了。
看看这女人到底能有什么反应。
果然,那女人根本是十分清楚自己的想法的--只稍晾她一下,便主动按着正确方式来了。
嗯,不错,脑子还是灵光的。
这一句亲爱的,真实叫到了修绎的心坎里。
修绎喝一口茗茶,内心涌流一阵亢奋。
***
方法奏效。
发出去那条示好的“亲爱的,你怎么啦?”的消息,二十分钟后,修总便给她打来了一通语音。
他们之间文字交流居多。别说面对面,语音通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林思暖心扑咚一跳。接了他的电话。
“你母亲情况怎么样了?”他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修绎低沉而引人的这声问询,在话筒里听起来,却有点难为情和踌躇之感。
林思暖亦有羞涩。她作淡定言:
“妈妈的情况很好。真的非常的感谢你,你给我推荐来的本迪医师对妈妈的情况特别上心。多亏了你们!改日,我也想好好向医生道个谢的……”
“那就好,那就好……本迪医生是不错。哦,你中午吃了?”
缓慢道出的三两句话,没什么实际内容。顾左右而言其他。真不似修绎的风格--
“吃了,我吃的医院食堂里炒的菜花,你呢?”
“不错。我也吃了。哦对了,”修绎声音含糊着,忽而郑重:
“我们明天见个面吧,可以吧?”
林思暖因紧张,几秒间浑身一阵脱力。她紧抓着手机,想了几秒,答道:“好,可以啊。”语气中带了欣然。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二人又闲说几句,挂了电话。
林思暖因这一通终于到来的电话,舒一口气,浮躁沉定下来。
本来林思暖打算问他昨日是否太忙,但她却觉,不行,不合适。
因为,她几乎已百分百敲定,修绎非由于事务繁忙才不理睬自己,而是在期待着她的称呼之语、她态度的转变。遂没有问。
也许,我该正视自己的心了。林思暖想到。
***
她已经告诉胧胧,妈妈生病,一家来A市了。
胧胧一面安慰她,一面羞愧地又提到“欠她钱”一事。林思暖揉着眉心说钱够,先不用她还。胧胧又说要过来看望妈妈。
现在,琳琳过来这边陪她一大家子,肯定不能让她一直呆在医院,也打算哪天陪琳琳外出走一走的。于是,林思暖索性给胧胧提议,很久没见了,明天一起约见一面吧。胧胧说,要看看能不能请的下假来。
结果未等到胧胧的确切消息,自己先爽约,要与修绎见面……
抱歉抱歉!实在不行,晚上也可以。晚上咱们再见面!想着好脾气的胧胧的小圆脸,林思暖心有愧意,耐不住骂自己重色轻友。
***
与修绎之间,暂且总算安定下来了。
可同时,不知何时起,她的心中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
亲昵的称呼,约定结婚。这些实际做起来也没想象的那么难。修绎,态度亦坚决明确,毅然奔向自己。
可为何,内心的更深处,却仿佛仍有一系列深刻情绪的搅动呢?
林思暖真实地察觉到深处的那股子犹豫与怀疑。
然而,那非是对与修绎之间情感的犹豫与否定,也非放不下陆民正的犹豫与不决。
那么,那究竟是什么?
一切已昭然若揭。前方的路摆在眼前。为何她却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豁然开朗了呢?
我的豁然开朗,我的晴天,还给我,还给我!林思暖内心有躁动和挣扎感。
她习惯于隐忍,与强迫自己去做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她甚至残忍地,少有停下来放空自己,放缓脚步,让心随自然流动而无有作为,却只知偏执地遵循着“应该”之道。
***
亲爱的。
终究,自己与另外一个男人有了纠缠。
终究,曾经的海誓山盟,迅速被遗落。在新出现的正确的人的面前,曾经的愿景与誓言宛如过时的台历,被弃之如履了。
林思暖苦涩。她是个极其念旧的人。也正因为,她太清醒地知道不可过度念旧,要向前看,才如此的痛苦。人往往这样,理智如此,情感却陷于混沌之中迟迟难跟得上。
她自是恨陆的。恨的极端,同时昭示了曾经的另一极端--爱之存在。
思考得如此繁杂与琐碎,林思暖浑身儿又沉郁外溢。
***
傍晚,林思暖和母亲还有琳琳三人,在医院后方的休闲场所散了步。回来后,林思暖掩盖不住的怅然若失。
琳琳察觉了出来。爱钻牛角尖的这位好朋友,又遇上感情问题了?
她摇一摇林思暖的肩膀:
“喂?怎么啦?瞧你和丢了神似的。”
“没呢。”林思暖不知如何将心中的矛盾道出。
“和那个修总,闹矛盾了?”琳琳试探问。
“哪有……我和他还谈不上闹矛盾的程度啦。”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不喜欢他,就要和他结婚?”
“我……挺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