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晨,雪还在继续。
何景年吃过早饭坐到电脑前,然而他还没打开游戏,门就被人敲响了。
“景年哥哥,我可以进来吗?”门外问话的人是姜琳。
他放下鼠标,应了声:“门没锁,进来吧。”
姜琳推了门进来,手上拿着一本《奥数精选》,她乖乖的坐到何景年旁边的椅子上,就着另一边的小桌子开始做题。
许是怕何景年因为她在而放不开的原因,她写了两笔又抬起眼睛看向何景年:“我做我的题,你做你的事。我会很安静的。”
说完,她又像是怕何景年不信一般,大拇指捏着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真的不会出声打扰他。
见状,何景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语气温和:“没事,遇到不理解的随时问我就好。”
“好~谢谢景年哥哥。”姜琳眯眼笑笑,便低下头去和题目奋战。
何景年拿起手机,给River去了个早安,又在战队群里发了一个。两边发出去的消息都没有立即得到回复。
于是,他打开了一个网站,戴上耳机开始训练。
屏幕上,由他操纵的人物依然是狙击手,他训练的内容是“任务60”,最高难度的综合性单人作战试炼。
他集中精力,对付着任务,最终完成任务的时间,达到了45分56秒33。对比他退役前的一系列数据,下滑了很多。
退役前是他的巅峰时期,那个时候,Happiness完成任务60的最优记录,是36分10秒21。承伤、输出、敏捷、准确、判断这五方面,是几乎都要拉成了一个正五边形的。
如今,何景年看着眼前这串数据,摘下耳机,退出训练系统。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
从退役到现在,时间并不算久,可……他的状态下滑得未免有些太厉害。
他望着自己的一双手,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得干干净净,只是……细看这双手,却能看到它们正在颤抖。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片刻无言,何景年出了门去。
大门口的地上已经被雪铺了厚厚的一层,白得反光。何景年伸手去接了一片雪花,任由它们在自己手心融化,变成液态又被冷风吹干。
正出神间,何景年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备注,他指尖一顿,最终还是滑开了接听键。
“喂?”
“喻书说他刚刚看到你的小号在训练系统上登录了。你……为什么要打任务60?”柏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中的情绪却并非质问。
何景年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而专程给他打个电话,于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是想试一下。”
柏逸:“所以,你试出结果了吗?”
何景年一笑,道破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或许……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后悔了吧?”
柏逸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对,那你的答案呢?”
听见这个问题,何景年望着一地雪白眼底盛满了细碎的笑意,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叙旧一般说起了以前的事:“你还记得,你拉我进PH的时候吗?”
柏逸点头:“记得,那个时候的你还是个小屁孩,傲气得很。拒绝了我不下十次,直到后来你被我扰得烦了,才答应跟我们签约。”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到PH来的时候,PH的基地又小又简陋,队友呢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又丧又颓。然而,看到这样景象的你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反而是单独来问我。”
“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大的劲拉你进队。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何景年自然地接上他的话:“我可没忘,你那个时候是怎么骗我的。当年我不过初出茅庐,只是在网上掀起了一波巨浪,你就告诉我,我是那个能让整个PH目前的情况出现转折的人。”
“除了戴高帽子和夸人,你还抛出了那个时候的我最感兴趣的东西。你给了我一个挑战。”
“后来,PH真的成了你说的样子,从那些颓丧的前辈未有遗憾地退役或是转会,到我们一手组建全新的PH再次夺冠。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
“所以,那句话你就是再问我十次,我也是一样的答案。”
柏逸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当年的小孩儿就算长大了,有些脾气还是摆在那儿,改都改不了。”
何景年反问:“你还说我?”
柏逸认输:“得得得,不说你。说说PH吧。我争取了一项投资,投资人还是咱们的大老板。不过,大老板的追加投资有条件。他要看到PH的价值。”
何景年理解道:“就是要让战队拿出成绩了?”
柏逸:“是。不过你走了之后,战队的情况你应该也看到了。年会赛咱们战队被你的大粉吐槽成什么样子了都。不过我也没想到,你那个大粉居然会是River。”
“这件事对喻书的影响很大,你突然退役,我又没联系上适合战队的选手转会。他就这么接下你的位置,本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如今,吐槽战队的人,又是水平高出他一大截River。他年纪小,心态未免会有些不稳……”
“他这几天已经找了我好几次,说他不适合打职业,一个劲儿的在跟我道歉。我觉着再这么下去,他的心理可能要出问题。可……眼下这个阶段,没了喻书,我们难不成要弃赛?”
听着柏逸说的这些,何景年心里五味杂陈,他垂着眼睛,说了句:“抱歉。”
柏逸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即接上:“战队这些难题我和于默会想办法的,你……别太内疚。要是真过意不去,多联系一下他们。他们都挺想你的。”
何景年:“嗯。”
柏逸:“好,那就这样。我还有个项目要谈,先挂了。”
“嗯,注意身体。”何景年应了声,挂断了电话。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场直播,他曾经回答过一个粉丝的问题。
那个粉丝问他——我可以把见到你,当成我的目标吗?
当时的他是这样回答的——如果你只是想见我,你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我更希望,你的目标是追上我。
这个久远的记忆片段不知为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恍惚间,他想起了这个粉丝的ID。
提问的人,叫思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