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打算等明天再接受考核的,没成想,周院长竟然来了兴致,叫进来他的小厮准备纸笔,道,“现在就开始吧!”
沈令宜有些犹豫,“可是您的身体……”
周院长摆摆手,“刚吃了些东西,已经无碍了。”
沈令宜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直接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毛笔来。
第一张,她画了一副秋菊图。
她的画风并不像后世那些繁复的画法,她画的简洁利落,寥寥几笔,菊花的风骨便跃然纸上,她在旁边题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第二张纸,她随手写了一幅字,刚才为了配合画的意境,她写的是张狂不羁的草书,而这一幅字,也是她最拿手的小篆。
两幅完成,小厮将纸捧到周院长面前。
周院长一看那幅画,便神色一震,待看完小篆的《岳阳楼记》,不由得抬头看向沈令宜,眼中神色郑重了几分,“这些都是你写的?”
沈令宜摇摇头,“《岳阳楼记》是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那首诗也不是我原作,而是一名叫黄巢的游人写的。”
周院长这才点了点头,道,“也是,你这年纪,确实写不出这样的韵味来,不过画功倒是惊艳,字体也是,自成一家,颇有些气节风骨在里面,假以时日,定能成气候。”
沈令宜忙道,“那我能拜您为师了吗?”
周院长摇摇头,“可我从没有收女弟子的先例。”
沈令宜厚脸皮的笑道,“先例先例,不就是得开了口子,才能有第一例吗?不如今天就从我这里开个口子吧!”
周院长依旧没点头,只道,“你可知,自古读书考取功名,都是男人的事,就连书院,也不招收女学子。”
沈令宜皱眉道,“难道院长要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我吗?女子同男子比起来,并不弱到哪里去,从古至今,多的是女将军,女先生,私以为,正因为女人太过优秀,男人怕被女人抢了风头,才这般打压女人。”
她这话说出来,已经做好了放弃那条生产线的准备了。
无他,一个古代的大教育家,一定不能接受她这番言论。
可她却又不吐不快。
在自己痛快和委曲求全拿生产线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前者。
生产线可以再挣,可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时子宫肌瘤啊!
可是她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周院长竟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这话,我在另一个女子嘴里也听到过。”
沈令宜来了兴趣,“谁?”
这古代竟有女子这般肆意洒脱?
周院长却是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她……被送去和亲了。”
沈令宜一愣。
周院长缓声道,“二十年前,外敌来犯,我熙国女将沈从军带兵抵抗,成功将敌国逼至边境线外,并取下对方将领的首级。原本是该班师回朝,受人敬仰的英雄,可朝中重臣皆言,她一介女人,行事过于决绝,会给熙国留下后患,皇上听信小人谗言,在敌国前来求和,并求娶沈将军的时候,答应了下来。”
沈令宜惊呆了,不敢置信的道,“她取了对方将领首级,皇上却将她嫁过去和亲,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周院长嘲讽的笑了笑,“是啊,连你一个十岁的女娃娃都能想到的事,可是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他们眼睁睁看着沈将军被送到敌国手里……”
沈令宜想起传闻中周院长似乎也是二十年前来的云城,创立了文韬书院,不由得道,“那您便是因此而罢官回乡的吗?”
周院长点了点头。
沈令宜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官至一品,急流勇退,周院长实乃奇人。”
周院长无奈的摇头,“什么奇人,不过是没办法罢了。”
他顿了顿,看向沈令宜,道,“我可以答应收你为徒,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进入文韬书院,只由我为你指导,今生不踏入官场半步。”
这些条件对沈令宜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她干脆利落的点头,“好,没问题。”
生怕夜长梦多,她当即跪了下去,郑重其事的行了拜师礼,“学生拜见老师。”
周院长嘴角抽了抽,半晌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厚脸皮的。”
顿了顿,又道,“你家在哪里?家中父母兄弟几何?回头把他们都叫来,我在这镇上最好的酒楼,为你郑重其事的办一场。”
沈令宜连忙说不用,她只是想要生产线而已,拜师什么的不重要。
可是周院长坚持,沈令宜只好暂时答应下来。
她想起最近周院长的情况,便多了一句嘴,“听闻老师最近为事烦忧,茶饭不思,不知能否说出来让学生听听?说不定学生还能给老师出出主意呢!”
周院长闻言,不由得一笑,“你一个小娃娃,能给我出什么主意?”
不过他还是将压在心底的事说了出来。
“我最近烦心的事,其实和二十年前的事,还有些关系。”
“二十年前,沈将军去往敌国,三年后便病逝,留下一个女孩。那女孩前不久被接回了熙国,兴许是为了做样子,皇上对她十分看重,封为嘉宝郡主,只是这嘉宝郡主性子十分……调皮,皇上便将她交到我这里,让我好生管教一番。”
说到这,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成想……人到了春水镇还没一天,就丢了。”
沈令宜觉得从周院长的态度来看,这位郡主可不像是调皮这么简单。
分明是个冥顽不灵的烫手山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