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路35号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从车站赶过来整整两个小时,池肆下了车已经接近傍晚。
这里确实是个破坟场,还是建在山边上的坟场,池肆边走边看,大片地区荒无人烟,稀稀疏疏的石碑立在地上,少数有烧纸留下的灰烬,随风飘扬到空中又盘旋落下。
池肆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不停的回忆胡吿的那句话——
“池教授...你逃得掉...盛霖逃不掉......”
嘶哑疯狂的声音像魔咒一般在池肆耳边萦绕。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事情拖累了盛霖,哪怕只是有可能。
池肆将胡吿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我到了,你出来。】
【钱我带来了。】
刚发出去消息,池肆手机再次提示电量不足。
临近关机,胡吿那边发来一句:【等太阳落山。】
关机前一秒,池肆退出同胡吿的聊天框,只看见置顶的联系人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
那是盛霖。
下一秒,随着一阵震动,手机彻底关机。
——
天边斜阳已经挂不住了,大片橘黄色的云浮在太阳那边享受最后的日光。
y市位置偏北,还没到深秋这边的气温已经很低了,特别是夜晚。
池肆靠在一棵树旁,他穿的单薄,还好有一条围巾。
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池肆把半张脸埋到围巾里,深吸一口气,妄图从一条围巾里找到盛霖的味道。
他突然很想哭,想到十年前,自己不告而别,拿着行李箱走到车站,身上唯一一点有关盛霖的东西都被自己残忍的删干净,只留下盛霖录得那首歌。
他当时不想连累盛霖的心情与此刻有了重叠。
十年前自己拿着行李,望着车站的茫茫人海,无数列车号在大屏幕上滚动,红绿交错,他甚至不知道哪辆列车会开往哪儿,只想着离开两人居住的地方,离开盛霖,别让那帮要债的找到他,别拖累他。
池肆知道自己必须走,又害怕走得太远,连盛霖的影子都无法拥抱。
——
直到这里被黑暗笼罩,几声鸟叫从深山传出,池肆终于看见不远处晃晃悠悠飘来一点白光,是手机上的手电筒。
“胡吿!”
池肆喊了一句,只是一声就把对面那人吓得连声尖叫。
“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胡吿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头发胡子上沾满了土,丝毫看不出当时带着小弟找池肆要债的威风。
“别tm哭,你下午说盛霖逃不掉是什么意思。”
两人隔了有二十米,胡吿不敢往前来了,爬到一棵大树下面跪着。
他精神确实有些不正常,瑟缩的靠在树后面,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池肆说的话——
“盛霖逃不掉...盛霖逃不掉......”
池肆受不了要往他那边走,结果胡吿吓得要蹦起来,踉跄地往后面爬:“别过来!别过来!我求求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看你好看才动手...老板,别杀我......”
他一番话说的驴头不对马嘴,还是被池肆听出端倪。
池肆在原地站定,不再靠近他,语气也放得极其温和:“老板,谁是你老板。”
胡吿不说话。
池肆接着问:“你把知道的告诉我,我这里有钱,足够你逃到天涯海角。”
胡吿听说能逃,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他在极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嘴里也不再是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老板...赌坊...他抓你爹,对,他抓了你爹,他想让你离——”
“砰!!!”
一阵巨响从深山传过来,惊得谷底鸟群振翅齐飞。
那是枪声。
池肆一阵耳鸣,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扑倒在地上。
剧烈的冲击让池肆大脑嗡嗡只响,电光火石之间,他感受到一双温热的手护住自己的后脑在土地上摩擦,两人上下交叠,自己被人护在怀里在凹凸不平的下山路上滑行了几米才停下。
几秒后,池肆才从恐惧中缓过神来,熟悉的冷杉味儿一阵阵往鼻子里钻,他几乎能感受到身上人的心跳。
剧烈,急促,慌乱。
盛霖发狠地低下头咬住池肆的唇,疯狂又克制,嘴里一阵阵粗喘。
一个吻攻城掠地,直逼得池肆无法呼吸。
池肆终于反应过来,原本抗拒的双手变成迎合,甘愿被人压制。
两人身边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甚至包括警察。
红蓝交错的灯光下,池肆终于看清身上那人的脸,一向镇定的脸上现在满是慌乱不安。
过了好久,盛霖才伸出破皮流血的手捧住池肆的脸,无名指上的戒指碰到池肆脸颊,有些微凉。
池肆感受到盛霖眼中一滴一滴的泪砸到自己脸上,那人开口便是哭腔——
“谁让你一个人来这儿的,阿肆,回答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你让我怎么办,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是你,你让我怎么办......”
盛霖无力的趴在池肆身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胸腔因为抽泣剧烈起伏。
池肆终于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抱住盛霖的背,在那人身后轻拍。
他仰躺着,眼角流出一滴泪,他分不清这是盛霖的还是自己的
他开始后怕,并不是怕死,而是怕盛霖没了自己怎么办。
——
此时,对面山上,一个人手里拿了一支点燃的烟,红色的微光在黑夜里忽明忽暗,那人的眼睛与黑暗融为一体,冷漠地注视着对面山上的人影交叠,良久,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虎子死了...我没想到用他爹引他都不上钩,我说了个盛霖他就来了......呵。”
下山途中,盛霖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到池肆肩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带着对戒的手紧握在一起。
到了警局录口供录到半夜,盛霖带着池肆到路边还开门的一家小餐馆随便凑合几口,池肆看见那人手上细细密密的擦伤,此刻已经有了结痂的痕迹。
当时盛霖扑倒池肆又怕他受伤,双手一直垫在池肆后脑充当防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