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肆僵硬的回头,对上了盛霖的眼睛,那个眼神他极其熟悉,放在十年前讲,那是盛霖准备“大干一场”的眼神。
我操,他怎么来了。
池肆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十秒前说过的话。
你盛总又哭又叫。
眼睛都哭肿了。
我可没手软。
操......
察觉到气氛不对,程南慌乱留下一句“师父回见”就跑了,出实验室的时候更好跟盛霖擦肩而过,在“盛总”和“盛老师”这两个称呼间,程南毫不犹豫道:“师母再见。”
池肆:“……”
盛霖看了看池肆,笑的更深:“再见。”
——
程南走后,实验室的气氛再次微妙起来,好在盛霖电话此时响起,是秘书打来的——
“盛总,网上有最新情况要跟您汇报。”
盛霖不动声色点开了免提,“讲。”
“由于艾大学生在网上发布的有关您和池先生东西,特别是您上课时的视频,现在网上您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公关部那边推算出这次风波过去至少要两个月。”
盛霖假装皱了皱眉头:“所以?”
“所以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未来两个月都暂时不要到狗仔密集的地方去,特别是您家。”
池肆看着盛霖的眼神逐渐复杂,在那人挂断电话那一刻,他终于按捺不住:“不是,什么情况?”
本来说好的住一个月,现在池肆为什么感觉两人要一辈子同居了?
他打开手机,热搜第一条赫然写着——
#爆 盛总课上公开秀恩爱#
下面是一条视频,有人专门截了21秒,池肆点进去,定位是艾大教室,是盛霖所在的教室。
下面学生很多,但环境并不嘈杂,上面人讲话的声音一清二楚——
“另外,选修池教授课程且到课率百分百的同学,期末考会有额外加分。”
池教授课程,额外加分。
池肆拿着手机有些不可思议,他望着盛霖,一字一顿道:“这,是,什么,意思,嗯?”
下一秒,池肆就看见盛霖站在原地委屈的像只被主人教训的大狗狗。
盛总微微垂下头,眼神满是失落:“我只想让你开心,我不知道会有人录下来,池肆,你不相信我吗......”
“池肆,我说要追你,给你添乱了,对不起。”
这茶味儿太重了。
但池肆鼻子失灵,他不光没闻出来,反倒是有点愧疚:“那,你下次注意点,那些学生不好对付。”
唉,池肆,人家明明是想提高你的课堂到课率,你这么凶做什么?
——
这件事虽然被盖过去,但池肆刚刚在实验室装逼说的话可没有解决。
主要表现在,两人吃饭时,盛霖冷不丁道:“池肆,当年我在床上没哭过。”
“你哭过,我也放慢了点。”
“不过你眼睛还是哭肿了。”
池肆越听脸越红:“闭嘴。”
盛霖笑了笑,给他盛了碗汤,“阿肆,我能理解为,你很怀念我们以前的性生活吗?”
池肆抬眼看他:“怎么,你要跟老子当炮友吗?”
盛霖的目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语气连池肆都听出了不对劲:“如果在我追到你之前,你喜欢的是我的身体的话,我不介意是男朋友还是炮友......”
池肆听完差点吐一地,他满不确定的开口:“盛霖?”
盛霖:“嗯?”
池肆:“你傻逼吧。”
盛霖:“......”
两人因为这个小插曲关系拉近不少,起码池肆不会像之前那样抗拒了。
——
但好景不长。
深夜,池肆并没有睡着,两人依旧并肩躺在床上,窗外寂静无声,只有凌晨回家的车偶尔路过,灯光从窗户一侧透进来,卧室会亮三秒钟,随后又落入黑暗。
他心里有些烦躁,原因是两小时前在浴室,他洗澡没锁门,碰巧盛霖进来,水雾氤氲中,两人四目相对,这本来没什么,但盛霖明显注意到了自己的一身伤。
青青紫紫遍布一身。
是跟那些追债的人打架搞得。
池肆没跟他提过,况且这伤不重,起码在池肆眼里不值一提,他是十年还债的日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淤青。
不过盛霖还是皱眉,眼神里不自然的流露出心疼。
池肆很不喜欢这种眼神,看得自己像是什么都处理不好的废物一样。
盛霖问他怎么弄的,他不想让这人知道高利贷的事,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是骑车摔得,本想着糊弄了一下,然后事情就开始不对劲儿了,盛霖无缘无故开始闹脾气。
没错,闹脾气。
主要表现在喊他两遍不带搭理人的,洗澡到睡前两个小时没说一句话,上了床就躺在右边,一动不动跟尸体一样,一直到现在。
他生气池肆也跟着生气,气的药都没涂就上床了。
看着外面夜色正浓,估计已经凌晨了,还好明天周末不用早起,要不然池肆真要把这人撵出去。
明明白天还口口声声说要追他的,到了晚上就突然开始冷战。
正想着,右边人窸窸窣窣站起来,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干嘛去?
过了没一会,卫生间厕所门开了,但每两秒钟又关上了。
不是去上厕所,好像是拿东西,池肆没想明白他能有什么东西需要拿,连睡衣都是穿的自己的。
盛霖回到卧室,池肆闭眼继续装睡,他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随后胸前一凉,衣服也被撩开了。
青紫的伤痕已经好多了,但看着依旧让人揪心。
盛霖把药膏倒在手上,小心涂在池肆胸前,手法之熟悉让池肆不由得一怔,怎么跟那晚酒店的感觉这么像。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脚趾不自然的蜷缩起来,盛霖指尖微凉,带着清凉的药膏涂在池肆身上像调情一样。
突然,“啪嗒,啪嗒”,两滴温热的眼泪滴到池肆身上,瞬间池肆脑中不健康的想法一扫而光,睁开眼看着那人,这是哭了?
盛霖碰到他的目光,吸着鼻子转过去头,眼神既失落又受伤,睫毛上还挂着闪光的泪珠。
他确实哭了。
池肆一怔。
那晚好像有什么在一层层剥落,精心设置的伪装轻而易举的破碎在池肆面前。
“为什么骗我?”
盛霖嗓音沙哑,语气里混杂这委屈和失望。
这一句话把原因道的明明白白,盛霖的脸跟酒店那个模糊的人重合在一起。
他早该猜到,那晚那个老板就是眼前的人。
对啊,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好心的有钱人会花一百万给池肆上药,他穷尽一生也就遇到了盛霖一个。
那人哭得语气也断断续续:
“阿肆,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
“为什么那个所谓老板可以知道但我不行。”
“为什么不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他越说声音越小,断断续续的哭腔直刺得池肆心里难受。
池肆低头不语,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盛霖,哪怕是十年前两人热恋的时候,那人额头抵在自己胸前,颤抖不住的身体哭得池肆心都碎了。
自己有什么勇气将高利贷告诉他,比起让盛霖知道真相,他更想体面的从那人生活里消失。
这样回忆起来,至少还有一小段纯粹的幸福。
可现在,他想起自己那晚满身是伤的狼狈模样,想起盛霖为他涂药轻吻伤口的场景。
他烂透了的生活怎么值得盛霖俯身。
池肆摸了摸盛霖的头,想要给予一点安慰,但下一秒,一个霸道的掠夺性的吻将池肆逼到床角。
盛霖伸手护住池肆的后脑,两人重重碰在床头上,两唇交界是盛霖咸涩的泪。
池肆没有推开,他甚至伸手为盛霖抹去眼角的泪,语气没有了往常的强势:“哭什么。”
后背上是爱人一下一下的安抚,更是池肆对他的纵容,纵容那人在自己本就贫瘠的灵魂里汲取名为爱的养料。
为什么,为什么,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无非是不想让你知道背负高利贷的身份,不想让你看见这样跌落尘埃依旧花光所有力气苟延残喘的命运,不想配不上你,更不想拉你一起跌落谷底。
年轻时候的谎言在十年后显得幼稚又多情。
池肆统统没说,他只是回应,用尽所有勇气给他回应。
年少时的救赎又化作此刻眼前的神明。
“阿肆,我等了十年,你连自己怎么受伤都不肯告诉我吗……”
“那夜的老板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不行。”
“阿肆,你不爱我吗……”
得到回应的盛霖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池肆受不了的伸手去推他,张嘴咬着被子闷哼,眼角滑落生理性的泪水。
这人明明清楚一切,还非要逼他亲口说出来,卑鄙。
干柴烈火,欲望毒蛇一样纠缠不清,太多东西的存在在此刻都不重要,鼻息交缠之间,池肆嘴里“我爱你”三个字成为一场春雨的导火线。
——
日出,池肆靠着床点了只烟,本想着闻着烟草味儿放松,可腰间猛地抽痛,他心里默默问候盛霖,咬牙猛吸一口烟。
当时旧厂房打架的时候自己都能忍住不抽,结果让盛霖这小子,嘶……
他现在一动都不想动,躺在盛霖怀里像个破布娃娃一样。
不过盛霖可没把他破布娃娃。
他依旧抱着池肆又啃又亲,把头埋在池肆脖颈上蹭蹭,又趁着没被推开时咬咬他的耳朵。
池肆抽完一支烟,腾出手推开那人的头,骨头散架一般的疼:“你是不是仗着我还对你有意思蹬鼻子上脸了?要不要算算你骗我的账?”
盛霖刚被推开又贴过去,语气像是依旧沉溺刚刚的云雨中,嗓音黏黏的:“你说过我比一百万还重要。”
池肆突然想起来那晚自己跟所谓的“老板”发的消息。
他拿过枕头盖到盛霖脸上,“你那天跑到卫生间跟我发短信?”
池肆脸红:宁愿跑到厕所里发消息都不碰他,妈的。
盛霖撇撇嘴,“你这么抗拒我,我只能这样找你了……”
池肆终于放弃推开他的想法,纵容那人亲自己一脸口水,“谁抗拒你了……”
“找我的方法很多,非得搞这么离谱?”
跟黑帮老大强抢民女一样。
盛霖有些委屈:“怕你不要我,如果我够有钱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池肆皱眉:“我怎么会不要你……”
话没说完,池肆突然想起十年前。
十年前的那一下午,会在之后的每一天夜晚成为他最大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