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费力的扬起脖颈来看着面前的人,眼神里没有丝毫对于死亡的恐惧。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无疑,她这两辈子都是失败的。
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亦或是保护重要的人,她都没有成功过。
眼前盛怒的人和脑海中另一个影子渐渐重叠,她强行压下莫名的感觉,将那影子挥之而去。
顾青的话却把君御寒气笑了。
“殿下的骗术一点都不娴熟。”
接着毫不留情的用力反剪过她的胳膊,推搡着她到了窗边,打开了一直紧闭的窗扇,迫使她面对下面惨烈的斗兽场。
“没骗你!”
她赶忙解释道。
这下顾青可以清楚的看见森然恐怖的场景,那些野兽的嘶吼声仿佛就萦绕在耳边,震得她头上发簪都发颤。
第一场斗兽接近尾声,场地上人们的情绪白炽化,根本没有人留意到观月楼上的情景。
扇形的深坑中央,两只巨兽撕咬在一起,顾青辨认不出来是何物种,只觉一只似狼又似虎,另一只浑身长满鳞片,看起来坚硬如铁,饶是这样,依然被对方尖利的牙齿撕咬的浑身是血。
狼虎身体更加矫捷,见不能正面突破对方鳞片,便一记掌拍在对方侧耳上。
这掌重则能将一辆马车拍烂,那浑身鳞片的凶兽自然抵挡不住,原地呆滞了一瞬,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顾青何时见过这种场景,双腿不自觉发软,若不是君御寒还控制着她,说不定她早就软倒了。
胜负已分,有人上来清扫战场,一桶冷水浇在地上,洗刷不掉陈年积累的血污。
那股血腥味顺风飘到四面八方,顾青鼻息里仿佛全是腥臭味,刚刚硬生生吞下去的几口菜,现在好像全部都要呕出来。
君御寒一只手便钳制住她两条胳膊,高大的身体略微压在她身后,让她动弹不得,甚至手臂渐渐麻木。
那熟悉的森冷嗓音在耳边徐徐道来。
“倘若趁着斗兽时将殿下扔下去,殿下四分五裂,被野兽分食,那场面想必让人兴奋的很。”
顾青头脑里已经有画面了,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微微发抖,语气自然也软了下去,带着几分惧怕的意味。
“君御寒,你冷静点,本宫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
身后的手将她往前推了推。
“本宫求你三思!本宫还有别的方法!”
君御寒声调上扬,眼睛里血丝不减。
“殿下坏事做尽的时候,就不该期望能安然死去,那些被殿下害死的冤魂终会日夜守在黄泉路上,等待殿下。”
顾青听着君御寒说这些话,身上汗毛竖起,仿佛真的有幽魂在耳边叫嚣一般。
“命中卑贱,我认了,但今日若能和殿下同归于尽,不枉人生。”
说完这些话,顾青的胳膊已经失去知觉,她知道现在如果还不安抚君御寒,他一定能做出杀了她这种事。
“本宫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本宫?”
顾青感觉身后的人犹豫了一瞬。
“你想让本宫做什么都可以,就当是赔罪,别冲动,冲动是魔鬼,你现在杀了我,咱俩都活不了!”
出乎意料,手腕上的力道松开了。
顾青一瞬间没了力气,倚靠在窗口,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殿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武功尽失,说要替我上场那种话,就是找死。”
“没事,本宫想到一个好办法。”
“本宫知道你不相信,但本宫只是单纯的记性不好,忘了凶兽这种事,害的你被人推上风口浪尖。”
见君御寒仍旧没有任何触动,冷漠的眼神盯着她,浑身肃杀气息,完全劝说不了。
“本宫若有说谎,你随时可以动手和本宫同归于尽。”
说罢,为了以证心意,她举起弯刀,袖子降下去,露出细白的手臂,刀尖直冲自己心口。
她牵起君御寒的手,握住了刀柄。
君御寒要真想杀她,她宁愿选这样干脆的死法,也接受不了被野兽撕成碎片。
“实不相瞒,本宫也活腻了,你若实在想杀了本宫,就给个痛快。”
说罢握住他的手往身前刺入几分。
在刺下去的一刹那,顾青见君御寒眼神一凛,痛苦还没袭来,便见他折了她手上的刀。
差之毫厘,生死永隔。
“你疯了!”
君御寒一把夺过,顾青还想再抢过来,被他推的向后一个趔趄,撞在桌子上,哗啦啦的玉器碎了一地,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
君御寒还在余惊中,丝毫没注意到弯刀划伤了他的手,血滴蜿蜒而下。
婉言推门而入,看见眼前的场景条件反射拔剑。
刀剑争鸣,却并没有冲着君御寒刺过来,因为婉言长记性了,前几次君御寒冒犯郡主,都被郡主许可,没准这是郡主的情趣,她若再愣头愣脑的和君御寒对着干,岂不是自讨苦吃。
“殿下!”
顾青一张手,婉言持剑停在原地。
“本宫无碍。”
君御寒见门外全副武装的侍卫,以为顾青此举是想陷害他弑杀郡主。
他冷笑一声。
“这又是殿下戏弄人的一种方式么?”
毯子上点点玫红刺目,刚刚情急之下,君御寒握住的是刀锋。
“快叫太医来。”
顾青瞥见那抹猩红,下意识想牵起来查看伤势,却被君御寒轻而易举躲开。
“殿下好算计,闹这一出,将侍卫引进来,我便毫无还手之力。”
她被这话说的一愣,抬眸见君御寒眼中满是记恨。
完了,她好像误打误撞,更把他得罪了。
“既然殿下一心要我死,我不得不死,斗兽场而已,我去就是了。”
君御寒唇角讥笑。
“承蒙殿下厚爱,我怎也不会给殿下丢脸,只是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化身恶鬼,日日缠着殿下。”
他解开衣领,一手缓缓附上玉链,将其拆解下来,放在顾青手里。
“怕脏了殿下的东西,殿下应该会谅解罢。”
顾青怔怔看着手中的颈链,上面还残存着君御寒的体温,小小的青字亮着光,这一刻,她脑海里全是刚刚斗兽场上血腥的场景。
她无法将那样的景象和君御寒联系到一起,即便稍微想想也接受不了,那些野兽一掌就可以将人撕碎,即便君御寒武功再高,也承受不了一击。
她这一举将君御寒逼上了绝路。
但君御寒好像并不想寻活路,他没有杀了她,而是想让她背负着这条人命,连同这些恐吓的话,下半生活在罪恶折磨里。
若是原主,肯定不会受此威胁,甚至觉得君御寒可笑。
但她顾青不是原来的郡主,别说让她受良心的折磨,她更不能看着君御寒去送死。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亡魂一个,不能再把别人带入万丈深渊。
她紧紧拽住他的衣袖,阻止他想要一走了之的动作。
“别走,本宫不会让你死。”
见君御寒不为所动,一边还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看透她的把戏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拂了她的手。
他向后退一步,她便重新拽住他。
“你哪都不许去,就待在本宫身边,本宫会保护你的。”
桌上放着药箱,她想把君御寒拽过去处理伤口。
见他还是要走。
顾青也不耐了,冲着他的背影扑了上去,双手搂住他劲瘦的腰。
“放手。”
“不放不放,本宫不让你走,就不许走。”
满屋人,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目瞪口呆。
连抱带扯,几乎是蛮横一样将君御寒拖回桌前。
顾青将他摁在椅子上。
然后从身后圈住他,紧紧贴在后背,防止他站起来,一边抬起他的手,放到太医面前。
“快给他包扎。”
君御寒神情复杂,僵硬的随顾青摆弄。
见他不再抵抗,顾青才缓缓松开了力道。
太医给君御寒包扎的空档,她静静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逐渐对外面的嘶吼声麻木。
既然系统强制性走这样的剧情,一定有什么破解之法。
凶兽都是统一关押在饲养场,倘若在君御寒上场之前,将要和他比的凶兽杀死,就能保他一命。
只是凶兽无人能敌,若想从中作梗,除了下毒之外别无他法。
而且这种事情只能她亲自去做。
但凡被人发现,她郡主的人设便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