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号的中考最后一场,伴随广播提示考试时间结束,燕雀安收拾自己的学习用品离开考场。
盛夏的天比以往还要炎热,四周都在弥漫如释重负的愉悦,燕雀安淹没在流动的人群中,他们在成群结队奔回各自的寝室收拾行李,唯有他逆流而上,与之背道而驰,他拿出携带的迷你随身听戴入耳机将自己沉浸于音乐的海洋。
他是走读生,又因为某种原因不被允许留校生活。
校门外早就站满了一排又一排翘首期盼的家长,夏天的风拂过他们脸颊的汗珠,连带眼中的光一同闪亮。
燕雀安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张张陌生又急切的脸,他们的表情百态多常,组成社会不同阶级,但唯独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与归属。
他本来就没有家人了。
燕雀安明白这个道理,大步穿过人群离开这里,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无关痛痒的情绪。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实行,其重大意义远胜心中悲凄。
书店是他跟顾思半个月才会有交际一次的地方,两年里两人不断切换场所,全靠琉克将新地址告诉他,有时候是隔着几个月靠着微乎其微的线索暗号得知彼此的情况,两年里基本没有真正遇见过对方。
他们两个就跟与世隔绝的野人没有区别。
但今天不同了。
燕雀安停驻书店门外几秒,转首直行附近的地铁,跟踪他的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不紧不慢来到地铁。
“啊,都考试完了,他还要去省图书馆吗?”
“华夏的小孩都这么卷的吗?不是书店就是图书馆……真是无聊透了。”
跟踪的人打着哈欠抱怨。
这小孩从监视两年以来一直都是这么自律,回家,上学,游走各个书籍场所,几乎没有社交,没有值得关注的东西,就像一个接受指令的NPC,有时候跟着他的人都不用猜想燕雀安的下一步就直接找到他的方位。
他们百无聊赖地进入图书馆,随便找了个能够监视燕雀安的地方就开始玩着自己的通信设备。
只是一眨眼,燕雀安的身形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应该是上了二楼的文学部,去找找。”
几人起身上二楼,很快就在一片红色的华夏社会主义思想文学部找到正在翻书的燕雀安。
这里一般人都不会过来看一眼,路过的人看见是关于社会主义思想的书籍都会直接走过下一个分类部门。
燕雀安抽出一本又一本,终于在抽出垫底最角落的一本未拆开塑料包装的红色封面《华夏共产党历史通识课》中久久捧在手心,他撕开包装,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轻手抚摸里面的纸张,忽而笑了。
这本《华夏共产党历史通识课》正是死亡笔记。
准确的说是两年来外界一直在寻找的那本操控死亡的黑色封面笔记本。
只不过两年前换了个封面并在家中没有安装监视器前用了打印机印上一些没有人名的各种死因,包装成普通历史书籍。
再让蓝青柳托人交给孙婧婧手底下的代购员工,孙婧婧代购大批海外华夏相关文学,再转手联系出版社二手出版。
等得到哪一批书籍运转到省图书馆的时间,孙婧婧找圈中认识的人再让人派个跟自己毫无相关的杂工夹带私货将未开封的死亡笔记一起以归还书籍的理由进入省图书馆,路过正在进货的推车放入死亡笔记混淆其中。
同一时间,通过琉克传递信息的顾思大闹一场吸引大部分调查局的注意力。
燕雀安再请蓝青柳以孙悦之名求从中央总部损失大半人而不得不暂停工作的羌诗诗一个人情,来到省图书馆应聘图书管理员,通过蓝青柳给的书籍编码保护私藏在省图书馆的死亡笔记。
羌诗诗在表面上跟燕雀安没有一点交际,所以将她安排做省图书馆管理员保护死亡笔记是最好的打算。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本杀人于无形的死亡笔记就藏在国家部门下的省级图书馆,在被一片红色共产主义包围的红海里,保存了两年迟迟无人发现。
燕雀安带着死亡笔记又抽出其他几本书籍一起来到借书登记前台。
正在值班的羌诗诗正在盯着电脑工作,看见有人来登记抬眸,是一名还穿着蓝色白边校服的男孩子。
男孩面容白净稚嫩,标准眉,单眼皮,眼距缩短得正正好,覆舟唇微抿,一头碎发微中分露出饱满的额头,衣服整齐干洁,浑身带着一股书卷气的内敛稳重。
他笑了下,语气十分温和谦让:“我想要借这几本书,麻烦帮我登记一下。”
他伸手将书推给羌诗诗,左手腕间还戴着一串青玉菩提手串。
羌诗诗看见借阅的书籍停顿了一会儿,低头点击鼠标,“叫什么名字?登记卡有没有?”
“燕雀安。”对方拿出登记卡。
羌诗诗将书籍拿过扫码登记,在扫过那本红色的《华夏共产党历史通识课》时只是假装扫码成功,弯腰拿出她每天都会放在包中的一个书袋替燕雀安装入书籍,
“看你拿的重,这是馆里最后一个免费书袋。”
还完这个人情,她跟孙悦之间的把柄一一抵消,从此就再无瓜葛。
·
燕雀安带着书去坐地铁回家。
跟随的几个人赶紧跟上他的步骤。
放假期间的地铁是高峰期,人来人往,燕雀安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进到地下地铁。
“不好!他开始有动静了!”
那几个人预感不对一边追上去一边拿出通讯设备准备联系其他人。
“等一下,他又不动了。”有人制止联系,想要看燕雀安下一步会做什么。
在正常运行的电梯口边缘,燕雀安如同一个待机的傀儡站立不动,各色群体接踵而至从他身边不断刷新,他淡然回首,抽出死亡笔记在手,第一次正面对上跟踪他的人。
“叮——电梯即将到达。”
伴随着后面的电梯口传来提示音,一架透明玻璃的电梯间徐徐从地下两层上升到站。
电梯里站满了人,等门一打开的瞬间都涌出窄小的密封空间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等人全部走光,一只巨大丑陋的黑色怪物静立最后面,祂的身边赫然站着一名身穿JK制服,扎成双低马尾,右手玩着一支办公弹簧笔的女生。
女生悠哉抬起头,露出温良娇俏的面孔,缓缓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看见门口边缘的校服男生走出去。
“桀桀桀……”
黑色怪物也随之踏步离开电梯,憋藏着溢在喉腔的坏笑扫过两人。
燕雀安听到黑色怪物的笑声,转身在与JK女生擦肩而过的那几秒将手中的死亡笔记转交到女生手里,没有一丝同情心道:
“卡在验票口的那三个穿格子衬衫男人。”
燕雀安一手提着书,另一手拿出随身听切歌,低头进入即将合上的电梯。
电梯门合上,一切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顾思摊开手中的红色书籍,只是一眼就锁定住那几个跟踪燕雀安的男人头顶浮现的名字,飞快将名字写入书籍任意几个死因前面,又抓紧时间写下从另一辆运行电梯上来的几个监视自己的人的名字——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那些人看见顾思的那一刻开始诧异,放松了一年的大脑呆住几秒思考,直到看见顾思在奋笔疾书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要阻止顾思!
可是人太多了,他们挤着人流艰难第一时间来到顾思面前!
于是蛮力推开人群,大喊:“都让开!都让开!”
还有三十秒——
顾思写完名字合上书跟着大众头也不回离开电梯边缘,身边的琉克一直在桀桀大笑!
“前面那个穿校服的女生不准再走!否则我们就要动武!!!”
监视者推开旁边的人朝顾思方向大喊!
一瞬间,前方乌泱泱一大片穿校服推着行李放假的女生们停住回头,睁着无辜的眼睛猜测是不是在叫自己。
这一停留,让本来就拥挤的地铁堵得更加严重!
十五秒——
顾思翘着嘴角,眼里泛着弑杀的残忍无情,像似一只好动兔子,身子轻快地隐没在人群,逐渐拉开两方的距离。
那些人来不及追上顾思,立马拿出通讯设备联系本部调查局:
“嘟——嘟——喂?”
“帮我通知总队长,顾——”
话还没说完,那几个拨打电话的人不约而同停止了原先想要上报的情况。
——他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空,毫无高光,像失去了自己视力!
“喂?是顾思/燕雀安有情况吗?!”电话那头激动地问道。
“不,不是的。”那几人垂下脑袋。
地铁的保安也赶来现场维护秩序,驱逐他们离开地铁。
几人走出地铁,对着手机爆发出了两年以来的怨气,
“我是想说,我不干了!我一个国际调查局的人居然让我跑来盯着一个华夏小孩整整两年?!还没有以前的福利高!你们是不是偏心其他人?!按照这样我还不如不干!再做我就去死谢谢转达!!!”
“什么?你……嘟……嘟……”
那几人挂断电话,眼睛空洞,嘴里呢喃着,像是收到某种羁绊的召唤,垂头漫无目的地融入人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