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荒谬呢？福生名中带福，说不定命里也是个有福气的。反正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挣，只要能让福生变得有出息，我不介意多花点钱。”
李雪梅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淡定，就连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一副毫不把钱当回事的模样。
“胡闹，你们怎么能这般胡闹？你是不是想出人头地想疯了，以为只要在福生身上砸很多钱，就能让他变成天才？”
陆大有死活不肯接受陆福生念书的事，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我和你说过的，福生天生就是农民命，他这辈子注定不可能有出息的。相信我，你就算花再多的钱，也不可能把他培养成才的。”
“再说了，福生本来就是个上好的劳动力，你若是让他留在家里干活，你和乔乔的日子也能轻松不少。现在你突然搞这么一出，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知道怎么样才能把陆大有气炸，李雪梅又镇定自若地回了句话。
“没事的，庄稼长不好，多下点肥料就行了。孩子读书读不好，我花钱多请几个夫子，绝对能成事的。”
不就是盼着福生一辈子当农民吗？不就是受不了她家有钱吗？那她就挑陆大有不爱听的说，看看能不能把他气到心肌梗塞。
果然，李雪梅这话一出，陆大有越发愤怒了。他伸手指向李雪梅，指头失控地轻颤起来。
“李雪梅，你……你个没脑子的败家娘们，你死活要送那个废材去念书，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我？”
陆福生全程静静地站在一边，像看陌生人一样，岿然不动地看着陆大有。
陆大有说的这些话，又换来了陆乔乔的连番讽刺。
“爷爷，我的亲爷爷，你这是喝了多少斤酒，才说得出这等搞笑的醉话？”
“你说我娘败家？她败的是谁家呀？都已经分家了，她喜欢败自己家的财，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激动什么呢？”
“再一个，你为什么张口闭口就说我哥是废物？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看手相了？既然如此，那你算一下我的好堂哥元宝，看看已经花了五年束脩的他，什么时候才能成才？”
“还有，为什么我娘花钱送我哥去念书，能把你这个大老爷们给气着？难道你盼着我哥当一辈子的泥腿子，只有他终身碌碌无为，你才满意？你和我哥有什么仇什么怨？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他好呢？”
陆乔乔的话条理清晰、语气连贯，一时之间竟把陆大有给说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事。
听不下去的陆树养，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大有。
“大有兄弟，人们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哪疼。你倒好，是一门心思盼着银贵家不好过呀。”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朝廷过来抓人上战场时，我就该制止银贵犯傻的。啧啧，不知道午夜梦回，你这个当爹的会不会心虚，有没有脸见他呀！”
王红杏更是个大胆直接的，她老早就看陆大有这个狗东西不顺眼，索性今天也痛快地说了好些话。
“大有叔，你就直接点回话吧，银贵兄弟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盼着他和他的家人好？”
“就你说的这些狠话，做的那些破事，一桩桩都难看至极，你本人真的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我要是你，老早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开了，根本不敢厚着脸皮欺负人。”
原本陆大有的手正指着李雪梅，在王红杏开口之后，又迅速转移了目标。
“王红杏，闭上你的臭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不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姓陆。”
“再一个，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银贵是他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儿子。你再满嘴喷粪，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鄙夷地摇了摇头，牛桂香也跟着开腔了。
“大有叔，于你而言，我们这些人是外人。但于雪梅而言，你也不是她的自家人。人家花钱送自己儿子去念书，是人家的家事，你为什么要急着跳脚？”
“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担心福生小子将来有出息了，会压你们家一头，所以才想方设法阻止，盼着她们家一辈子翻不了身吧。”
“我牛桂香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既然管定了，就会管到底。回头我会去找村长他们聊聊，让他们劝你做个好人，别三天两头像只疯狗一样骚扰别人。”
真是够恶心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整这些有的没的。明明是个男的，却比刁婆恶妇还难缠。
“牛桂香，你敢？”
一个王红杏就算了，还来一个牛桂香，陆大有根本就吵不过，吵不过呀！
“她要是不敢，那就由我去吧。大有叔，你过分得连我也看不下去了。”刘海富也吭声了。
刘海富在陆家村低调且安分，平时里只知道兢兢业业地干活，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还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呢。今日却被逼得开了口，足以说明陆大有这个人渣有多么恶心。
闹来闹去，除了在这里吃了一肚子的气，陆大有什么也没捞到。
对着这么多张嘴，屁都蹦不出一个的他，最终只能悻悻然离开了。
不过临走之前，陆大有的眼神虽然夹杂着愤怒和不甘，却还是在陆铁柱和刘海富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在陆大有走远之后，王红杏和牛桂香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都觉得陆大有像个无理取闹的傻子一样，好笑得很。
李雪梅也笑着附和了几句，她不过是供陆福生念书，陆大有便气成这个鸟样。要是她们家穿金戴银、陆大有岂不是气到连饭都咽不下？
至于陆福生这个主人公，表情依然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陆大有那些话的影响。
事实上，他的心里已然怒海翻腾了。
从小到大，陆大有不知点着他的鼻子和脑门，骂了他多少回。
废柴、笨猪、呆货、蠢才、狗东西、贱小子、狗娘养的……
太多太多了，多到陆福生记不清，多到陆福生麻木了，多到陆福生也默认自己是个废人，时常因为自卑而抬不起头。
今天，那些难听的话再度从陆大有嘴里冒出来，如同警钟一样彻底震醒了陆福生。
我命由我不由天！前方若是没有路，那他就徒手劈出一条路，谁能奈他何？
但就在这时候，陆乔乔却看向笑得有些夸张的王红杏和牛桂香，幽幽说了一句话。
“两位婶子，你们家的男人马上要和我娘有奸情了，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