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牛车慢悠悠地行驶,路上的人和车也越来越多了。
因为同安镇周边有十几个小村庄,所以每逢圩日,便会有好些人带着自家种植的蔬菜瓜果、养的鸡鸭鱼蛋,或者绣的荷包纳的鞋垫,来镇上卖点钱。
途中,陆乔乔她们陆陆续续遇见了十几张熟面孔,皆是来镇上赶集的村民。其中,就有去卖绣件的何翠娥和陆宝珠。
有村民选择步行,也有人选择坐牛车,但她们看到坐在牛车上的李雪梅母子三人后,不约而同地,眼神都有些异样。
大多数农村人都有这么一个通病,别人日子过得不好,会各种同情可怜,甚至出手帮忙。但别人日子稍微好过了,又各种看不顺眼。
总之,很多淳朴的村民们,都希望别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但是又不能过得太好,反正矛盾得很。
对于李雪梅一家的遭遇,她们一开始是同情的。但想到自己在走路,人家却在坐牛车,她们心里又有气了。
作为李雪梅的大嫂,何翠娥更是恨得咬咬牙。这牛车才刚走远,她便阴阳怪气地内涵起来。
“你们都瞧见没?人家昨天才嚷着家里揭不开锅,必须把祖地卖了。今天便全家坐着牛车出行,当真是不要脸。”
闻言,何翠娥的好闺蜜春花婶立马接话:“我听说那块菜地只卖了一两银子,你弟妹也真能,居然舍得花三个铜板坐车。真不是我有意编排,就你弟妹那德行,即便家里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她折腾呦。”
何翠娥鄙夷地吐了口唾沫,因为愤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昨天,李雪梅才卖地换钱花。我就看看,等那一两银子花完之后,她还能卖什么。”
揶揄一笑,春花婶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别忘了,她可是个女人,年纪又不大。想要挣快钱,也不是没有路子。”
农村人就是这样,有人挑起一个话题,另一个人帮着吆喝,于是便有大把的坏话给冒出来。
在她们口中,陆福生成了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二愣子,李雪梅成了通过卖祖地享清福的人渣。至于陆乔乔,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又把她编排成目无尊长、尖酸刻薄的人精。
反正说来说去,她李雪梅一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天不打一个雷劈死她们,就是老天瞎了眼。
对于这些村民们的编排,陆乔乔等人完全不知道。当然,就算她们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反正嘴巴长在人家身上,耳朵长在她们自己身上。人家说什么是人家的事,她们不听就行了。
假设有只狗朝你狂吠数声,你总不能也跟着趴在地上,疯狂地对着它吠回去吧?
很快,牛车便抵达了同安镇。李雪梅付了三个铜板后,便背好箩筐,准备先去周边转转。
见李雪梅直接往售卖吃食的地方走去,陆福生慌忙提醒:“娘,这一边都是卖吃的,咱们家钱不多,要不还是……”
“别紧张,我就是看看而已。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乱花钱的。如果我乱花钱,我就是狗。”李雪梅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保证。
但几分钟后,她和陆乔乔各自托着几个纸袋或荷叶包,一边品尝一边提出自己的感受。
“乔乔,这糕点好吃是好吃,但吃两口便觉腻,而且有些卡喉咙。”
“这饴糖的味道挺不错,软软弹弹,香甜不腻。除了价格不便宜之外,好像没有其他毛病。”
“啧啧,这肉包子太敷衍人了。说好的个大皮薄,结果肉馅只有手指头那么点,果然是奸商!”
“这烧饼才叫难吃,一点味道也没有。若是加点盐巴,再加点芝麻或葱花,味道肯定绝绝子。”
“你试一下这蜜饯,纯纯的坑钱货。都还没我做的好吃,也卖得死贵死贵。”
“……”
陆福生就像在铁板上煎熬一样,面色相当不好看。
娘亲先前明明发了誓,说不乱花钱的,现在却像个暴发户一样,各种买买买。
“乔乔,你能不能别再买了?就你们这么个买法,估计等不到天黑,那一两银子就得花完。”
“娘,你刚刚发过誓的,你说如果乱花钱,你就是狗。你们买的吃食已经够多了,能不能消停一下?”
先前为了省下一个铜板,他差点步行前来镇上。可他娘亲却没有省钱的概念,见着东西就买,根本就拦不住。
“没事的,发誓其实就是画大饼,一时口嗨而已,不会灵验的。要真有那么灵验,世界上的人口至少会减少一大半。”
李雪梅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嘻皮笑脸的态度,有点……有点像是欠债不还的无赖。
“哥,吃不吃?”
陆乔乔更为直接,迅速往陆福生的嘴巴里塞了一枚蜜饯,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
钱都在李雪梅身上,她们又有两个人,陆福生有心阻拦,却根本拦不住,只能眼巴巴地跟在她们身后干着急。
吃不完的东西,李雪梅通通包好放在背上的箩筐里,准备带回家再吃,避免浪费。
买东西的时候,她们刻意买的小份,只为尝尝味道。但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她们也花了一百多个铜板。
这个数额不算小,光是猪肉便能买个六七斤。换成米粮的话,能买更多哩。
“娘,乔乔,算我求你们了,你们别再买下去了。”陆福生的声音打颤,都快哭出来了。
疯了,娘亲和乔乔是真的疯了。就算还有一两银子,她们也不能这么个挥霍法呀!
像之前那样,陆乔乔往陆福生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示意他闭嘴别吭声。
认认真真逛完两条街后,李雪梅和陆乔乔终于消停了,并且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所以,整条街有卖酸的、甜的,有卖凉的、热的,还有卖脆的、软的,就是没人卖辣的。”李雪梅分析道。
陆乔乔用力点头:“嗯,咱们完全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弄点有意思的特色小吃出来,说不定会大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