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郎中微微弯着的腰一僵，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将军府的老夫人亲自派人来请他，并且还给了他足足五千两银子……
那是他奋斗了将近半辈子，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银子，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叶郎中撸着山羊胡子，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若老夫没记错的话……大夫人似乎是突发恶疾而亡……”
说话间，还不忘偷偷地从那干瘪的三角眼里观察司妘的神情。
见她似乎是不信，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起来：“老夫记得，当时，大夫人足足病了三天三夜啊，老夫是用尽了毕生的修为，都没能将大夫人救回来……”
“叶郎中，你记得倒是清楚。”司妘眼神微冷，淡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娘死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
“当时么……”
叶郎中怔了一下，顿时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那样的画面，他毕生难忘。
叹了一口气，答道：“老夫记得，当时大夫人气绝的时候，口吐白沫，脸色发紫，四肢卷曲，走得……很是不平静，大夫人她实在是病得太重了，可怜呐，好好的一个人，被恶疾折磨成那个样子……”
叶郎中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惋惜痛心一样。
可他眼底的那一抹不屑轻蔑，司妘看得清清楚楚，什么惋惜痛心，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藏在衣袖里的小手紧了又紧，指甲狠狠地陷入手心，痛楚传来，才压下满腔的愤怒。
“叶郎中，你刚才说的那些症状，我听起来怎么不像是突发恶疾？反倒是……像中毒，对了，我记得我最后一眼看到我娘的时候，她的脸两颊都凹了下去，嘴角还挂着血，听人说，我娘还一度出现了谵妄……”
司妘幽幽地说着，缥缈的嗓音像是从空荡荡的地狱传来似的，听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症状，很显然是中毒的可能性更大。
叶大富和叶大强缩在叶郎中的背后，根本不敢说话。
“司大小姐。”叶郎中站直了身板，微微眯了眯三角眼，搬出自己身为医者的权威。
慢悠悠地说着：“我从医数十载，这人是病了还是中毒了，我还能不知道么？司大小姐莫不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
以往有人对他表示怀疑，他就会搬出自己身为医者的权威，往往这个时候，那些质疑他的人怕得罪他，都会选择闭上嘴巴。
这一招，可谓是屡试不爽。
然而，叶郎中低估了站在他眼前的司妘。
司妘非但不怕得罪叶郎中，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
似是早有准备一样，司妘往衣袖的暗袋里掏了掏，之后把手伸到叶郎中面前，摊开手掌。
掌心处，安安静静地躺着几粒红得鲜艳妖冶的相思子。
她淡淡启唇，道：“叶郎中，你可认得这个东西？”
叶郎中以为她是想要考考他，看看他的医术到底怎样。
于是讥笑了一声，“司大小姐未免太小看老夫了，这是相思子，剧毒，若是去了皮食之，那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哦？那叶郎中倒是说说，这吃了相思子的人，会有何症状？”
叶郎中一心想着向司妘证明自己的本事，想也不想就直接说了起来。
“自然是腹痛，脱水，严重着会出现谵妄，不出四天，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叶郎中怔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他这是中了司妘的圈套了！
司妘哪里是想看他的本事？司妘是想套他的话！
顿时，叶郎中额头冷汗涔涔，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说下去。
司妘冷笑了一声，“叶郎中，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怎么跟我娘的症状一模一样？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司大小姐，你在说什么？老夫怎么听不懂？”
叶郎中摆明了是死鸭子嘴硬，打算来一个死都不承认。
只要他不承认，司妘又能拿他怎样？
“叶郎中。”司妘合上手，目光睨向他，折射出一道幽冷的光，说道：“我知道，当年我祖母派人来请你，给了你不少好处，让你捏造我娘是突发恶疾而死，对吧？”
她淡淡地说着，眉宇之间透出一股淡漠沉稳。
叶郎中一听，整个人猛的抖了一下，脸色大变。
司妘藏在衣袖里的指甲，又再次狠狠地陷进了掌心里。
她原本不过是想诈一下叶郎中，没想到她竟然猜对了。
心立即凉透了，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司妘微微闭了闭眼，稳住心神，继续说道：“叶郎中，我来，是希望你替我作证，洗清我娘当年的冤屈。”
只要叶郎中愿意帮她，娘亲当年的死，便可真相大白。
叶郎中缓了一会，仍旧摇着头，打死都不承认，装糊涂。
“司大小姐，老夫是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请司大小姐回去吧，况且，世间的病症那么多，有些病症确实和中毒很是相似，这一切，不过是巧合而已。”
当年的事，已经过了那么久，现在再翻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不会蠢到毁了自己后半生的安宁。
“叶郎中，你若是现在配合我，一切都还来得及，等到我揭发老夫人和江氏的行为的那天，就什么都晚了，到时候，你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司妘冷声说着。
她好声好气地来跟他商量，叶郎中竟然不配合，如此，就怪不得她。
叶郎中脸色差得很，掏出手帕抹了抹汗，还是死鸭子嘴硬。
伸出手，朝着司妘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大小姐，请回吧！大富大强，送客！”
他这是下了最后的逐客令，也是坚定地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承认当年的事。
司妘捏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打算进行下一步的时候……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叶郎中，你在家吗？”
是月梅！
司妘挑了挑眉，她完全没想到，月梅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好巧不巧，还是来找叶郎中的！
“叶郎中，老夫人生病了，老夫人让我来请你去将军府看一看她……”
月梅一边说着一边从院子里走了进来，看见司妘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路走到一半，甚至都忘了继续走！
司妘朝着月梅勾了勾唇，远远地睨向月梅。
嘴唇一张一合，问道：“月梅，真巧，你也来找叶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