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新临国纪元五十三年,新帝颁布新政的第三十一年。
自新政颁布以来,新临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十分祥和谐美,人心安定。
京城郊外,南加河畔的郎安村,此时正沉浸在清晨的薄雾中。俨然的房舍与斜卧的树像是被灌醉了般,深深地沉醉在梦境中。
如果梦境过于逼真,醒来后的人是难以从梦境中快速地抽离出来的。
古安晓突然从梦境中挣脱出来,醒来后久久不能平静,心跳一直加速得厉害。她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才会在梦境中以疼痛的方式改变了梦的走向。
梦境中,古安晓从一个两尺高的山坡摔倒,沿着接近笔直的斜坡滚下,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古安晓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竹林深处。竹林缝隙处有很多竹子被砍后留下的直立茎,这些直立茎约半尺高,顶部尖锐,自己偏偏就砸在这样锋利的直立茎上,身体被直立茎刺中,鲜血直流......
古安晓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想大声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醒来后的古安晓难以相信这竟是一场梦,梦中的场景依然清晰地浮现于自己的脑中,并且能感觉到身体隐隐疼痛,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吗?
如果死了,自己怎么还待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
“安晓,快起床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天都亮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起床?”听到房门外传来吴艺的声音,古安晓才确定自己刚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吴艺是古安晓的亲生母亲。不过,在古安晓眼里,她的母亲并不是吴艺,而是养育她长大的外祖母。吴艺只不过是给了她一条生命而已。如果古安晓有选择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在十二年前,自己还在吴艺的肚子里时,将脐带缠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直接窒息。
古安晓从小被寄养在自己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家。10岁那年,古安晓非常无奈地被自己母亲吴艺接回家中。这个家对她来说,是没有一点温度的,是陌生的。
两年了,她还是十分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家。
现在,古安晓不得不快速地从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起床。她快速地用木簪将长发挽成发髻固定,再将床头的麻布长裙穿在身上,便急匆匆走出闺房。
早上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拿着镰刀与背篓,去山上割一背篓青草回家。
古安晓的家在京都郊外的南加河畔,这里是一个小村落里。村子三面环山,依山傍水,阡陌交通。村落里有书院,有集市。这里受到京都的影响,崇尚文辞。
村落的小孩,只要家里存有足够的口粮,无论男女,基本上都要去书院念书。
人们选择送自家的孩子去书院读书多是因为,孩子一旦在考试中夺得较好的名次,就会分配到相应的县衙里做事,每月有朝廷派发的饷银,一生过得比较顺遂。但若是未中第,要嘛继续考,要嘛去从商或者务农。从商需要有经商头脑,脑子不灵活,人情世故不懂的人很难立足。
古安晓割完青草,匆匆回家吃了个半生饭团子,便往书院的方向赶去。书院就在村子里,离古安晓家约七百米。
古安晓要穿过一座石桥,以及一片小竹林,才能到达书院。
快接近竹林时,古安晓心脏开始隐隐作痛,呼吸不畅,一种恐惧感莫名从脑子里冒出来,逼得古安晓不得不加快脚步快速逃离竹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古安晓终于到了书院,此时的她已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的这种疼痛感依然存在,从心脏扩散到全身,全身肌肉有些酸痛,脑海中渐渐浮现起之前在梦境中出现的画面。梦境中的自己已经被竹茎刺穿心脏,死在了竹林中......
难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在真实的世界了吗?为何周围的一切还是很熟悉,教书先生正诵读着孔夫子说的话......古安晓现在的脑子一片混乱,俨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
古安晓就这样昏昏地听着教书先生讲着。恍惚间,自己又来到了村里那片小竹林放羊。古安晓正赶着羊群,其中有一头羊想去竹林旁的田埂上吃长在峭壁间的枝叶,够不着,古安晓本想用自己手中的竹竿去勾一下枝叶,怎料,脚一滑,从峭壁上滚了下去,滚进竹林深处,正好被一尖锐的竹茎刺中......
砰砰砰......
“古安晓,该醒了!”教书先生的戒尺在古安晓的课桌上敲得十分响。等古安晓抬起头时,看到先生及所有学生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此时古安晓脸涨得通红,手心捏汗,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由得低下头躲避周围的目光。
古安晓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中上学,放学,上山放羊,回家干活......之前的梦境困扰了古安晓整整两天。
到了第三天,古安晓又再次赶着羊群经过竹林,准备去更远的地方放羊。途径竹林小路时,古安晓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田埂另一侧有着两丈高的峭壁,接近笔直的坡度,要是周围没长满杂草,人要从这经过难免不让人心生几分畏惧。
但偏偏,倔强的羊只想吃到它想吃的嫩叶,才不管什么悬崖峭壁。
只见一只灰色羊从羊群中脱离,停留在田埂边上伸长脖子去吃长在石缝间的枝叶。此时,古安晓手中正好拿着一根竹竿,长度恰巧可以够到那只灰羊想吃的枝叶处,古安晓想都没想便靠近田埂峭壁一侧,顺手用竹竿轻轻一拨,那只羊正好吃到了枝叶。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不就是跟古安晓梦境中出现的那个场景一模一样吗?
古安晓内心惶恐,想赶紧将竹竿收回,并且往田埂小路正中间靠。然而,后面的羊群跟了上来,往古安晓方向拥挤开来,一个不稳,脚下一滑,古安晓往竹林深处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