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之间半月时间转眼而逝,这天陈轩终于来到擂鼓山下的一座小镇之上,进了一座酒楼,要了一碗面,几斤肉,那小二见他面目邋遢,胡须如刺,头发乱蓬蓬,眼睛红通通,不敢多加搭话,只迅速上了吃食。
陈轩每日只歇息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在赶路,半月时间下来已像个小疯子一样,但这只是表象,他内里依旧健康无比。
只是因为心中挂念王语嫣安危,所以哪怕是途经洛阳,他都没有回洛阳总舵看一看。
吃饱喝足,陈轩正待动身寻找苏星河等人所在,忽见酒楼之中走进来七八个青壮年来,一进门便比划着,嘴里呜哇呜哇的,竟然全都是聋哑人。
陈轩心中一动,没想到在这里碰到苏星河的门人弟子,当即站起身来来到几人面前,叫小二拿来纸笔,在上面写道:“晚辈陈轩,欲拜见苏老前辈,有要事相商,烦请诸位带路。”
岂料那几人看见陈轩在纸上写字,全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中满是不解的神色,陈轩心中一动,这才知晓苏星河不仅将他们耳朵刺聋,舌头割掉,更是不让他们读书识字,以免传出自己的行踪,引来祸患。
这一下实在是出乎陈轩的预料,空欢喜一场,既然无法交流,那这几名汉子也就帮不到忙了,陈轩决定还是用之前的手段,直接喊人。
来到擂鼓山上的一处山巅,陈轩张口道:“苏老前辈,晚辈陈轩求见。”
声音随着一股阴柔的内力飘荡在群山之中,远远传开。
彼时擂鼓山一处石台之上,苏星河正在苦思冥想珍珑棋局,这是无崖子苦思三年穷尽心智所布下,当年在大理琅嬛福地之中便已创出,只是至今未能有人破解。
他正想间,忽听一道声音自群山之中传来,以他的功力竟听不出来来人在何方?陈轩之名他自然知晓,只是自忖双方并无交集,怎的今日竟上门来拜访。
他对这功力深厚的后辈着实有些好奇,只是苦于自己曾对丁春秋发过的誓,在没有准备万全的时候绝不敢开口说话,正想着怎样叫门下弟子将这后辈接过来见上一见,陈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前辈若是心系与丁春秋之约,大可不必,晚辈已将丁春秋首级取来,前辈一看便知。”
苏星河闻言,登时浑身一震,惊疑的抬头,心中想道:“他怎知我和丁春秋有约在先?难道是星宿派之人假装陈轩,欲要诱使我开口说话?”
但是转念又想道:“不可能,以丁春秋的内力武功,尚不可达到这种程度,何况他的门人弟子。”
一时间疑心重重,忽听一道声音道:“星河,这人修炼的是我逍遥派的北冥神功,料想所言不虚,你将他带过来吧!”
苏星河精神一振,恭敬的转身朝着身后巨石一礼,道:“谨遵师命。”
而后抬头道:“老朽苏星河,久闻玉面罗刹威名,今日听闻,果然神功高深。”
其实苏星河对于陈轩未必熟知,大概率只是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说话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方位,况且他也能听出来自己师父言语间对于陈轩的看好,捧一捧总是没有问题的。
陈轩闻言,瞬间便听出来了苏星河所在的位置,身形飘然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平台之上,只见一瘦小老人坐在一块青石旁边,青石上刻画着一方棋盘,上面黑白分明,纵横十九道,皆是以上乘内功刻画出来。
苏星河见陈轩到来,打眼看向他,看到他相貌齐整,暗自点了点头,心中便即生出三分好感,随即便说道:“陈少侠方才说已带来了丁春秋首级,可否叫老朽一观?”
陈轩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说着将丁春秋头颅扔了过去,苏星河打开锦袍一看,只见一头颅白发飘飘,眼睛圆睁,虽用石灰处理过,但是仍旧可以看见皮肤细腻,宛如婴孩模样,不是丁春秋又是何人?
他凝视半晌,忽的哇一声痛哭出来,这半生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布局,想着手刃这个叛徒,但是终究武功差了丁春秋不少,不敢轻举妄动,心中有太多的苦楚。
他哭了一会儿,伸手颤颤巍巍的自丁春秋五官之上摸过,感受到上面传来的触感,方知这不是一场美梦。
半晌后,他将丁春秋头颅放在一旁,转身面向巨石,跪下拜道:“师尊,这确是丁春秋头颅,弟子已验明无误,陈少侠是否还需过珍珑棋局一关,请师尊示下。”
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巨石之内传出,道:“不必了,他已修习了咱们逍遥派的北冥神功,这就是天意,你送他进来吧!”
苏星河恭敬道:“是。”
转头看向陈轩道:“陈少侠,我家师尊有请,请进。”
说着带陈轩来到身后巨石前,伸手一拂,外面石皮脱落,露出里面的一扇木门来,苏星河打开木门,请陈轩进去,自己却守在了外面。
陈轩进入木门之后,便顺着一条小道直奔山腹之内,他眼里目力皆非常人所能及,只借着山缝之中的一缕亮光,便能看清所有。
不多时通道渐渐变宽,又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这山腹之中竟有一开阔的石室,石室斜上方山缝裂开,日光洒下照亮石室。
石室正中间有一石台,上面一老者盘膝而坐,须发皆白,面容宛如青壮年模样,但是眼角处却有皱纹显现,显然无崖子将大半功力用来稳固伤势,已渐渐现出老态。
陈轩恭敬一礼,道:“晚辈见过无崖子前辈。”
无崖子道:“咦?你倒听说过我的名头?”
陈轩道:“晚辈误入琅嬛福地,曾见过前辈遗字,故此知之。”
无崖子暗暗颔首,道:“想来你的北冥神功亦是在那里所得?”
陈轩眉头一皱,按理来说这北冥神功应该是后来李秋水放进去的,无崖子不应该知道,但是现下人家问了,他只好点头道:“前辈所料不错。”
无崖子忽抬头自语道:“师妹,嘿嘿,嘿嘿。”
这笑声在石室中听起来极为清楚,陈轩却是一头雾水,无崖子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抽风了一样,也不知道他自己联想或者推断出了什么?
无崖子笑完,看向陈轩道:“你怎知我是星河的师父?又如何寻到这里?”
陈轩脑袋飞快的转动,将自己如何求药,又如何答应天山童姥的三件事说了,无崖子听完,道:“师姐,没想到过了数十年,你还是对掌门人之位念念不忘。”忽而又笑道:“可是你打错了算盘,我逍遥派掌门人之位强者得之,你派了这样一位高手过来,掌门之位又怎能落到你的头上?”又道:“啊,是了,你没料到我在这里,只是奔着星河而来的。”
陈轩静静的听着他自说自话,自己在那里推演事情的真相,差点儿就憋不住笑出来了,好在他定力还可以,硬生生忍了下来。
又过了半晌,无崖子忽道:“陈轩是吧?你过来。”
陈轩依言走到无崖子面前,无崖子将自己左手上的一枚碧玉扳指除了下来,戴到陈轩手上,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逍遥派的掌门人,你武功高出你师伯许多,她自然会听你号令,你也不用再将七宝戒指给她了。”
陈轩知道他这是托孤之意,也不会傻愣愣的和虚竹一样说来说去,只是点了点头,只听无崖子又说道:“你功力深厚,我远远不及,但我这七十余年的北冥真气尚可做锦上添花之举,你受了去吧!”
陈轩皱了皱眉,道:“前辈,你虽身受重伤,但是有神功稳固伤势,尚可再活数年,哪怕是见一见故人也好。”
无崖子笑道:“你道我无崖子是什么人?之前不愿意赴死,一来是大仇未报,二来乃是怕逍遥派在我手中覆灭,现下丁春秋这个叛徒已死,又有你接手逍遥派,本尊自然不屑再苟且偷生,至于故人,哎,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
陈轩点了点头,既然无崖子自己想通了,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他现在内力深厚,但是这可是七十年的内力,不是七年七个月,和白捡的一样,为什么不要?
两人双掌相接,不过几分钟时间,无崖子体内七十余年的内力便尽数转到了陈轩体内,内力一去,他面庞顿时变得苍老起来,声音亦是断断续续道:“你,你去吧!叫星河进来。”
陈轩转头出去,将苏星河叫了进去,自己则在外面思考要不要跑掉,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厚道,毕竟老爷子前脚刚给自己传了七十余年的内力。
好在他没有等多久,苏星河便带着无崖子的尸身走了出来,一见陈轩立刻跪下道:“师父已然故去,请掌门师弟定夺。”
陈轩想了想,道:“师兄,你即刻召回薛慕华八人,保护师父尸身,前往灵鹫宫听命,我先行一步,前去打点。”
苏星河恭敬道:“谨遵掌门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