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椅正在凤仪宫门外候着,惜竹搀着乔岱上去,乔岱刚坐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乔岱循声望去,还是先前说酸话那人。
孟淑媛挽着李淑媛的手缓步而来,定在乔岱的轿椅旁,阴阳怪气地道:
“这怀了孕啊就是好,吃饭喝茶不用动手就有人紧巴巴地喂到嘴里,出个门也不用下脚,沾不得一点灰尘。”
“唉,这样的待遇怕是咱们皇后娘娘也比不得,我等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谁叫我们肚子里没揣着东西呢。”
“你说是吧,李淑媛?”
这人话是对着一旁的李淑媛,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乔岱。
乔岱瞥了一眼二人,忍不住拿起帕子捂了捂鼻,这孟淑媛说话怎么老一股酸味儿。
这孟淑媛姿色不凡,但一张嘴便尽显小家子气,一脸刻薄之态,叫人生厌。
就是连一向看乔岱不顺眼的李淑媛也觉得丢人,立在一旁尴尬地笑着,默默与孟淑媛拉开了距离。
这孟淑媛平日在她面前抽风也便算了,没想到还敢在姝嫔面前口无遮拦。
姝嫔是何人?可是现今陛下最为宠爱的妃子!何况如今肚子里还揣着龙嗣,便是连妍妃也比不得了。
孟淑媛如此行径,李淑媛都得替她捏把汗,心中更是后悔与这人同行,平白受她牵连。
这孟淑媛刚入宫那会儿也不是这样,只是后来没了恩宠,见不到陛下,便被后宫的时光磋磨成这般了。
乔岱微抬下巴,抚了抚额,叹气道:
“淑媛娘娘说的不错,您是不知道,自从嫔妾怀了孕,连吃饭的胃口都变差了许多,幸得陛下和皇后娘娘体贴,派了人来好生关怀伺候着,这才有所缓解。”
她冲着孟淑媛盈盈笑道:“淑媛娘娘也莫要着急,您还年轻,总有机会的。再说了,谁说您肚子里没东西,嫔妾瞧着还是有的。”
乔岱应了孟淑媛的话,孟淑媛却笑不出来了,黑沉着脸问:“本妃肚子里有什么?再说了,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姝嫔肚子里的金疙瘩?”
她以为姝嫔会说她至少还算腹中有墨,却不料姝嫔先是觑了一眼她的肚子,尔后拿起帕子捂了捂鼻子,悠悠开口道:
“淑媛娘娘肚子不是还有一股子酸味吗,嫔妾一大早便闻见了,怎么能说里边没东西。”
此话一出,四周刻意缓着步子看戏的人皆是忍不住笑意,嘴角不住地弯了弯,更有甚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都好笑地看着孟淑媛吃瘪。
孟淑媛的脸已经黑的能滴墨了。
“好你个姝嫔,简直······”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乔岱,怒火烧红了脸,想狠狠骂一骂乔岱,却一时找不到话。
乔岱可不打算理她,她是本分,却不是软懦被人欺的性子,这孟淑媛几次三番拿话堵她,机会来了她自然要还回去。
乔岱散漫地靠在椅背上,舒适地叹息道:“皇后娘娘的銮驾都快到玉园了,嫔妾就不在这儿跟二位娘娘浪费时间了,先行一步。”
说罢虚虚抬手示意,几个太监抬起轿椅就走了。
众人见戏散了,也纷纷离开赶往玉园,独留下一脸尴尬的李淑媛和气急败坏的孟淑媛。
半晌,李淑媛恨恨地瞪了一眼孟淑媛,甩袖离开了。
见她如此,孟淑媛再次被气到。
这些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来气她!
她不过说几句真话,这些人倒好,自己不敢说却乘了她的风,如今怕惹了人,竟反过头来鄙视自己,真是可恨!
轿椅到了玉园附近停下,乔岱便带着惜竹进去,她方才耽搁了一会儿,这时候大部分宫妃都先她前面到了。
刚走到门口,却见玉淑仪正跟人讲话,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扰,但玉淑仪一抬眼瞧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乔岱便过去了。
“玉姐姐。”乔岱打招呼。
“姝嫔娘娘安。”玉茗笑着行礼,她见乔岱来了很开心。
“你来啦。”玉淑仪神色淡淡的,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乔岱也没在人前多问,侧过头将视线放到先前同玉淑仪讲话的那女子身上,“这位是?”
那女子看着眼生,见乔岱看过来时好似刚刚回神,连忙行了一礼,讷讷道:“妾宝林闵氏,见过姝嫔娘娘。”
“起来吧。”乔岱开口,不解地用眼神询问玉淑仪,玉淑仪这才开口。
“这是闵宝林,闵乐,上一批选秀进来的,你不认识也正常。”
玉淑仪介绍的不太情愿,顿了顿还是补充:“也是我三姨母的女儿,我表妹。”
乔岱看看玉淑仪又看看这位闵宝林,心底很是讶异。
若不是玉淑仪开口,完全联想不到这二人会有这层关系。
实在是两人从头到脚,便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和气势都截然不同,又或者说是天差地别。
玉淑仪美丽、大方又自信,还有被簪缨世家培养长大的清贵傲美,站在人群中亦是十分瞩目。
而这位闵宝林,细眉轻拢,长的虽然秀美,但那眼神怯懦还不时闪躲,穿着简单甚至有些寒酸、老气,拘着身子根本不敢与乔岱二人对视。
总之这人浑身上下全与玉淑仪反着来。
乔岱看着玉淑仪,欲言又止。
玉淑仪叹了口气,道:“先进去再说。”
说着牵上乔岱的手就往前走,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闵宝林,没好气道:“还不跟上来!”
闵宝林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连忙跟在二人身后。
她看着两位光是背影就足以风华绝代的美人,心中兀地生出一股自卑,开始惶惶不安来。
一旁的婢女却是很兴奋,小声同闵宝林惊叹道:
“主子,原来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姝嫔娘娘,果然美得不似凡人!”
“如今淑仪娘娘让您跟着她,必定是想为主子您撑撑腰,您可得把握住机会,同两位娘娘打好关系。”
闵宝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没将婢女的话放到心上。
这样耀眼的两位佳人,她怎配与之亲近。
玉园东南角便搭着一座戏台子,四周围着凉亭长廊,还有许多玉石圆桌,那上边已经三五成群地聚了许多人,多是些位分低的妃子。
这次宴会皇后并未强制,只说后宫众妃皆可来凑一凑热闹,这些位分低的若是不来甚至不会有人发现,遑论怪罪。
但这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能光明正大见到陛下的机会,一听说消息今日便盛装打扮地来了。
乔岱一眼看去,真是雪地上的百花齐放,仿佛回到了刚入宫选秀那会儿的场景。
此次玉园设宴规矩不严,乔岱和玉淑仪这等高位的妃子想坐哪里便坐哪里,凤仪宫来的众人多是围着皇后坐,毕竟若是陛下来了,那里便是离陛下最近的位置。
乔岱几人却不欲凑这个热闹,寻了个靠近那些低位分妃嫔附近,但人少些的角落坐下。
冬雪天里到底是冷,那石凳冷硬,乔岱怀着身子自然坐不得,玉淑仪便喊了人来重新添置三张椅子。
两个婢女抬了椅子过来,还犯着嘀咕,心中暗道这些主子位分低还这么计较,那石凳子叫几个宫婢捂热了不就成,哪有那么多椅子搬来给这些人坐。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发现要椅子的是乔岱和玉淑仪时便烟消云散了。
她们是伺候皇后的,这姝嫔娘娘和玉淑仪娘娘谁不认识啊,她们竟敢在心中编排两位娘娘,真是不知死活!
安置好椅子,两人就规矩地退下了,心中恭敬,不敢再想其他。
乔岱与玉淑仪一左一右坐在前边,闵宝林则坐在后面,一桌三人,座下的红木椅,与旁边人满为患的妃群格格不入。
那些来晚了没了位置坐的妃嫔见她们人少本想来挤一挤,可一见到为首两人那通天的气派便知其不凡,只能讪讪退下,寻其他地方去了。
现在戏还没开始,乔岱便挪了挪椅子,凑到玉淑仪身边,期间还偷偷瞟了一眼身后的闵宝林,却见对方低着头并未察觉。
她便低声问:“怎么回事,姐姐可从未同妹妹提过,你在这后宫中竟还有一个表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