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大雪纷飞,但人们脸上皆扬着笑,只因年关将近,不能苦着一张脸。
今年的雪下的多了些,每日晨起,家家户户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屋顶上的积雪。
虽说苦寒,但都说“丰年兆瑞雪”,百姓们都殷殷期盼来年是个丰收之年。
年关是大日子,南南北北、家家户户都要过年,眼看着没几日了,百姓们都忙着张罗过年预备的东西。
过年,各地风俗皆不同,各有各的过法,皇宫自然也有皇宫的过法,只不过比起民间的要更为繁琐。
这其中皇帝和皇后自然是最忙的。
腊月初一开始,李政就忙着给后宫和朝廷官员们写福字,赐牌匾。
皇家过新年,为盼得好兆头,李政便要“赐福”。先在龙笺上写下一个福字贴在太和殿,然后还要再写几十个福字贴于其他宫中。
其间也有大臣来求皇帝或太后的赐福字带回自己的府邸贴,李政也会主动赐给臣子福字或牌匾以作新春贺喜,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阁老,余下的都是李政自己看着给,一般来说自然是看谁顺眼给谁。
而这春联则由翰林院承包书写,李政兴致来了也会自己动笔书写,留着自己欣赏或赏赐给臣子。
乔岱作为新晋的宠妃自然待遇不一般。
那日李政来了兴致,便专门跑到揽月阁写春联,还拉着乔岱的手多写了几幅,乔岱的字比不上李政的大气磅礴,李政也不介意,命惜竹等人给揽月阁的门全贴上了。
皇后是中宫之主,后宫近百个妃子和成百上千的宫女太监们都仰仗着她,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
宫内最先准备的便是挂宫灯。
这宫灯是成排地挂,屋檐走廊挂着能工巧匠做出的各式灯笼,太和殿门口还会有高大的万寿灯,华丽的灯条上绣着精美的龙纹,上面题写着祈福迎祥的诗句,而点天灯为苍生祈福则更加巍巍壮观。
揽月阁里也是一派喜气。
这一年下来揽月阁众人使得力乔岱都看在眼里,过年是大事,她自己主张着从私库里出,除新年礼外还额外给下人们赏了些东西,下人们顿时喜笑颜开。
其实平日里乔岱对他们已足够优待了,众人已经知足,但谁又会嫌好处多不是。
“许是苦寒,娘娘觉多了不少。”惜月笑道。
乔岱才刚起,睡眼惺忪,还打着瞌睡,仍是一副睡不够的模样。
“这倒是奇怪,”乔岱郁闷,“往日过冬也畏冷,但也不似今年这般能睡。”
这嗜睡她也有所察觉,腊月初里,有两次陛下突然到来,没成想都撞到乔岱正睡回笼觉,李政将她唤醒的时候,乔岱人都还是懵的。
乔岱至今还记得陛下那个揶揄的表情,以及那一句:
“几日未见,岱儿竟快睡成小猪了。”
一想起这些,乔岱就满面涨红。
“能睡是好事,主子能睡多睡些,又没什么大事。”惜月劝,“想想苦夏的时候,那可睡不着。”
乔岱不理,还是惆怅叹气:“难不成是在宫里吃的太好了?”
惜竹惜月在一旁好笑地看着她。
这几个月里主子和陛下越发地亲昵,隐隐还有股黏糊劲儿,主子自己也许不知晓,她这几个月同陛下待久了,愈发容易脸红了,都是给陛下羞得。
冬日里闲来无事,三人也多是边做着绣活儿边闲聊,以此消遣。
惜月身体强健些,这几日往外跑的次数多,消息自然也更灵通。
“这林才人还是个运道好的,都说要早产,谁知到这会儿还没发动,瞧着怎么也挺足九个月了。太后娘娘因此给林才人赏了不少东西,可见终于是满意了。”
惜月回忆了下玉翠轩的和她分享的八卦说道。
原先几个御医都说林才人这一胎极可能早产,且她身子弱,生产的风险不小,都早早准备好接生了,谁知到现在也没有发动的迹象。
因着这事儿,那几个御医还得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的一顿臭骂,说他们判断的准头不对,如今林才人没出事,御医的话反倒成了怨咒。
惜月想到什么,皱着眉低声说道:
“要我说,这林才人要么赶紧生出来,要么再得等上半个月,如今正逢新年,要是生得好那便皆大欢喜,若是生得不好,唉!”
乔岱知道她的意思,御医一直强调林才人体虚,往深了说就是不看好她这一胎,对皇家来说新年是个大日子,本就忌血腥,若平安生下个皇子便是老天恩泽,是喜事,但若不慎死了人,那可就是触了老天的霉头了。
且在观念里,若新年就见血死人,则预示着一整年都会有不顺,是极大不吉利的事儿。
惜竹伸出指尖点了点惜月的额头,好笑道:“生产一事都是听天由命的,怎可能想哪天生就哪天生呐!”
乔岱就想得多些,她是希望林才人好好生下这一胎的,怕就怕这生产除了林才人本身以外还会出其他的岔子。
她问惜月:“可知那裴宝林和越宝林如何了?”
乔岱不说还好,一提起那裴宝林,惜月和惜竹两人双双沉下脸,神色不悦。
惜月撇撇嘴:“还能如何?自然是好吃好喝地供着。”
这就是上个月的一枚惊雷了。
裴敏月竟被查出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这也便是说,陛下只宠幸了裴宝林那一回,这位裴宝林便好运气地怀上了!
这还不算什么,裴宝林有孕的事一传出来,另一位越宝林也冒了头,称自己怀孕了,御医一查,还真就是怀孕了,且月份比裴宝林都大,已经有四个月了。
这一下子就惊动了帝后和太后,同时也叫后妃们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这事儿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过去多少年都没能怀上一个,三四年前怀上的两个,一个早产,一个倒是生下了个公主,之后便再无所出。
怎么这林才人有孕难道是个机关不成,机关一开,这子嗣的福恩就来了?!
这事儿乔岱也只是一时讶异,很快便想通了。
如若从前后妃怀不上是陛下的原因,那这会儿能怀上了也定然是陛下变了想法,稀罕起皇子皇女们来,愿意让后妃们孕育子嗣了。
这点从陛下对林才人一胎的态度的重视程度便可揣度一二。
往后这宫中后妃怀孕的几率可就大了,不过女人生产不易,历朝历代多得是后妃怀孕又流产的例子,若是不伤根本还好,若是伤了身子根本,那便与子嗣无缘了。
不过李政后宫子嗣稀薄,又久久无人怀孕,一时间冒出来三个,总叫早些年侍奉的后妃们难以接受,窝火又憋屈,甚至气得捶胸顿足。
听说妍妃一气之下还把御赐之物给摔了,幸而陛下没有怪罪。
不过众人也能理解,妍妃受宠三年之久都没能怀上,两个刚入宫的小妃子就先怀上了,这换谁不疯?
不过也正因此,怀孕的两位宝林一下子被推至风口浪尖之上,众妃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二人,连将要临盆的林才人也顾及不上了。
“到底是身份背景不一样,据说太后娘娘就十分看中那位裴宝林,亲自叫去跟前问话,还赏了好些东西。”惜月唏嘘。
裴敏月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女子,书香世家,裴大人现在又颇得陛下青睐,同样是有孕,与林才人两厢一对比,自然高下立见。
就算都是皇家子嗣,一个是正经官家的娘生的,一个却是卑贱的草根奴婢生的,如何能相提并论?
除了母凭子贵,更多的还是子凭母贵。
最重要的是太后亲自见了裴敏月,发觉她不似妍妃那般妖妖娆娆,虽说容貌和身段差了些,但看上去安静乖巧,不作妖,是能博得长辈好感的那一类。
再说那越宝林,乔岱还见过,上回冲撞了她轿的那人便是。
这位越宝林得了两次宠幸,第二次侍寝是四五个月以前,乔记不得了,这一胎应是那时候就怀上了。
越宝林也是正经官家出身,但她爹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地方小官,且越宝林这一胎查出时已有四个月,说明是她刻意隐瞒,也正是这一点招致了太后的不满。
越宝林自以为暗中挺过了前三个月便是稳住了这一胎,是在保护腹中孩子,在太后看来实则是一种愚笨。
发现有孕却不肯早早上报中宫,若是有不怀好意之人先发现,到时使手段、做手脚,悄无声息将胎儿谋害了去,你上哪里哭去?
上报帝后,自有人专门保护,出了事有陛下和皇后给做主。
越宝林此举既是不信任其余宫妃,也是不信帝后的表现,太后自然心生不喜。
不过到底是怀了身子的人,太后也没多说什么,还是叫人好生伺候着。
惜竹惜月说完这些又觉得没趣,左右与她们无关,随他们怎么闹去。
惜月话头一转:“明个儿便是除夕了,侯夫人会来咱们这儿吗?”
乔岱沉吟片刻,说:“应是会来,后妃有孕的事又瞒不住外边,她定会着急,为此就不得不来催一催了。”
可不是着急嘛,眼看着乔岱已然是四品宫妃,却依旧没有怀上,若等她三品以后再怀上,依照陛下对姝嫔的恩宠,怎可能会同意将孩子让出去。
这个时候,因着有淑妃,宋氏年年都是入宫的,而今年乔岱升了嫔位,也算是宫中有头有脸的人了,宋氏撇不下面子是要来一趟的。
毕竟名义上来说,乔岱也是宋氏的女儿。
惜竹惜月也知道侯夫人打的这算盘,心中替主子愤懑,好在入了宫,侯夫人如何也不能将她们怎样,否则真是要拼命。
乔岱垂眸,温声道:“陛下这几日都忙,想来是顾不上后宫这边,我与她多周旋几番便是。”
大朝新年,皇帝除夕前一夜要到太庙祭祖,为天下生民祈福。
李政今晨早早就携着皇后去了,回来后一路拈香行礼,拜神请佛,从万寿宫东西佛堂走到宫里十多处祈福。
而除夕白日,有头脸的后妃可请族妇人入内相聚,到晚上,皇宫内宴请朝臣,共贺新年。
等到了正月初一,官员休沐七日,各自在家过年,初一当天皇帝与后妃吃阖家宴席,再往后几日还有些趣味儿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