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到揽月阁时,乔岱刚醒,先前负责为她诊脉的刘御医此时正跪在床边为她诊断,面露惊疑。
李政刚一进门就看见女子惨白着一张小脸,气若游丝,却时不时重重咳上几声 见他进门的那一刻净澈的双眼登时便红了。
“参见陛下——”众人纷纷行礼下跪。
“陛下······”女子轻声唤着,嗓音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政眸光一凝,疾步走到床边,将女子一只无力的手紧紧攥在手中。
他目光流连在女子欲出泪水的双眸上,眉宇紧锁起来拧成个“川”字。
忽视跪在一旁的刘御医,高声喊道:“林贺!”
“老臣在!老臣这就为容华主子诊断。”林医正虚喘着气回道。
听说是揽月阁那位颇受宠的姝容华出了事,陛下指定要他来,事态紧急,因此这一路上他几乎是被太和殿的人架着过来,如今气儿都还没喘匀。
林医正开始仔细为姝容华诊断起来,李政则怜惜地抚了抚乔岱的脸颊。
他低声问:“可还好?前几日还说快好了,怎的说晕便晕了。”
乔岱双眼通红,闻言静静地看向男人。
她的眸子本就漂亮,此时眼中水雾氤氲,纤细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泪珍珠,靠在李政的胸膛上静静地流泪,安静又可怜。
乔岱这时没什么气力讲话,惜竹便主动上前解释道:
“主子这几日病情不见好转,奴婢们本想带着主子出去走走,不料主子刚从榻上站起身人便晕了。”
“奴婢们慌忙之下请了刘御医过来,为主子灌了一碗汤剂方才醒来。”
乔岱晕倒的事情自然没有主动告诉皇帝,但是也并不曾故意遮掩,周临耳目遍布,轻易便能得知。
“到底怎么回事?”
李政皱着眉,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乔岱的泪珠,最后再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
看到女子这副惨样,男人心中不自觉紧了紧,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先前大意,也没能陪在女子身边。
林医正此时正好诊断完,闻言只好恭敬道:“陛下,姝容华体内是郁气凝结,且湿气深重,应是感染风寒有一阵时间了。”
“这风寒在人体的症结乃是邪气侵体,姝容华未能及时医治除病,时间拖得久了病症自然严重,身子乏虚,昏倒也属正常。”
“这怎么可能?!”
还不待林医正多言,一向“风风火火”的惜月便急忙打断他的话。
惜月不服气道:“主子身体刚不舒服奴婢们就请了刘御医为主子诊病,还给开了药方日日喝着,怎会没有医治呢?”
李政疑惑,看向一旁的刘御医,冷冷道:“怎么回事?”
跪在一旁的刘御医身子一抖,慌忙磕头解释:“回陛下,臣确实在大约十日前为姝容华诊过脉。”
“那日老臣判断姝荣华是感染风寒,才开方取药,可如今姝容华的脉象确实无甚好转······这·····臣也不知为何,臣惶恐啊!”
他行医这么多年,断然不可能诊断错误,他当日为姝容华诊的脉象确确实实就是小感风寒,开的药方也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问题。
可方才再诊断一次,却发现姝容华体内依旧是邪气不消,甚至更为严重。
这一下刘御医哪里说得清,总不能说是姝容华可能未认真服药故意整这一出戏,想讨得陛下怜爱吧。
可刘御医与姝容华接触后,觉得姝容华也不是会使这等手段的人,何况得了病还耽误侍驾,得不偿失,哪个妃子是疯了傻了才会这么做。
可这样一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医正,这······”
情态危急,看着皇帝愈加冷漠让人惊寒的视线,刘御医欲哭无泪,只得转头看向林医正,希望对方能想想办法。
林医正与刘御医共事几载,对他的人品和医德自然十分了解,琢磨着开口道:
“陛下息怒,姝容华的病情虽稍有拖慢,但并非不可痊愈。待老臣稍后开得药方,让姝容华服用两日即可见效,其后不过半月必能痊愈。”
“至于刘御医,他医术高超,医德超然,陛下大可不必多虑,不若待老臣先问问,再做定论。”
听闻怀中的人并无大碍,李政冷哼一声,又将视线转到女子虚弱的面庞上,沉声嘱咐道:“给朕将事情搞清楚。”
刘御医松了口气,这便算是同意了。
林医正便问刘御医当日所开下的药方,刘御医稍作回忆便将其一一说出,一字不落。
林医正听后点点头,“药性温和,正对姝荣华的脉象,是极好的。”
药方上抓不出什么问题,接着林医正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放在看起来最是成熟稳重的惜竹身上。
“姑娘,不知这刘御医所开的药,下人熬煮的时间是否充足,姝容华又是否认真服用?”
惜竹站出来,声音沉稳道:“回医正,揽月阁的下人皆是谨遵刘御医的要求,这药材以清水洗濯一道后,并入瓦罐中以小火煎熬足足一个时辰方可递到主子手中。”
“这药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都是奴婢几人看着主子喝完,绝对是一次不落的。”
言外之意是她们主子乖得很,御医怎么要求的都乖乖做到了。
惜竹这一说,李政自然便想起了前日来看乔岱时,对方乖乖喝药的场景,那日觉得她可爱得紧,不曾想今日就倒下了。
林医正点点头,一时间陷入沉思,显然他也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儿。
惜竹看了乔岱一眼,犹犹豫豫地接着说:“按说,主子染了风寒后用刘御医给开的药方,头几日效果是极好的,主子精神都是肉眼可见的好······只是,后几日却仿佛不起效用,主子的病非但不见好还越发严重起来。”
“只是这药方、煎熬的时辰和汤药饮用的量,分明皆是一致,却不知为何效用不同。”
此话倒让林医正眼底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认真问道:“姑娘确定这几样皆是一致,中间万没有出过变数?”
“这是自然······”惜竹仿佛正要肯定,却忽地想起什么,看了看巧云和巧思,又犹豫了。
“这、若要说变数,中间熬煮的人倒是换过,只是不知能有什么关联。”
惜竹看人的动作明显,林医正和李政的视线自然也往那两人身上看,两人自知将出问题,都惶恐地下跪辩解。
巧云:“奴婢是最先为主子熬煮递送的,但奴婢皆是按御医的要求来,平日熬煮时也有其他揽月阁的人在旁陪着,绝不敢胡为,求陛下明鉴!”
巧思也道:“奴婢后来接手,也是谨遵医嘱,不敢妄动。”
难怪总觉得突然换她近身伺候汤药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巧思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心中纵生出一股不安感。
两个婢女都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但林医正坚信问题定出在这过程之中。
“这简单,”林医正说,“不知揽月阁可还有这几日熬完的药渣,一点即可。”
惜竹假装不明所以,“药渣倒是还有,医正稍等,奴婢这就前去取来。”
惜竹匆匆离开,屋内的人要等着,一时间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