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无波的日子过得便会格外快,转眼就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
这下不仅是考生,就连寻常百姓也要去榜下凑个热闹,更是有“榜下捉婿”之人翘首以盼。
放榜之时,一众人围堵在一起,考生们急切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人群热闹非常,不时能传出几声惊呼,但更多的却是哀叹。
“中了······我中了!我中了!”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面露狂喜,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不可能,不可能······”失魂落魄的小生被人群推挤到一边,最终坐在墙角痛哭。
靖远侯府派来的小厮早早就守在一边了,只是他身材有些瘦小,原先靠前的位置竟被人群生生挤了出去。
“哎呀,别挤别挤。”小厮急得不行,只能使劲往里面扒着,耳边不时传来几声众人的惊呼声。
“这第一名是谁?太厉害了!”
“裴修名的大名你都没听说过?不愧是裴二郎啊,第一次参加乡试就中了,还是解元!”
“可不是,这消息一出,那些小姐们更要痴迷了。快快,再往下看看。”
小厮心中一慌,裴二公子竟是今年的解元?!那他们侯府岂不是错过了一条大鱼!
不待他多想,紧接着又听到几声惊呼,众人议论的话语中还夹杂着他熟悉的名字。
“亚元竟是乔二郎!这怕是年纪最小的亚元了吧······”
“了不得,了不得啊。”
小厮心中一喜,立马加大推挤的力道,嘴上喊着:“是我家公子,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听他这么喊,众人勉强为他让出一条道,小厮费力地挤进去定睛往榜上一瞧。
乔恒的名字正中第二!
二公子中举了,还是亚元!
小厮心中狂喜,嘴上念着“中了中了”,随即连忙转身回侯府报喜。
人群中的议论却还未停止。
“这前面几位都是些熟人了······经魁第三是叫李明诚?这是谁,好似未曾听过。”
“嘶,还有这个经魁第五,余书林?闻所未闻啊。经魁第四正是东林书院的谢永!”
······
清晨,寒霜褪去,整座宅院皆是虫鸣鸟啼之声,偶尔伴有下人们洒扫时低声讲话的声音。
青石铺成的小路还有些潮湿,若是在上面多踩几脚指不定要滑上一跤,不过小厮可顾不得这个。
他风风火火地跑过庭院,直奔着厅堂里刚用过早膳的靖远侯众人而去。
嘴上激动地喊着:“侯爷,侯爷!大喜事!”
厅堂内,老太太今日难得出来,靖远侯就守着几个兄弟多说了会儿话,宋氏也在一旁。
远远的便听见小厮的呼喊声,靖远侯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府宅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宋氏恭顺地道:“是妾身失职,之后定对下边的人严加管教。”
老夫人却只是满面笑容地同老三家的讲话,直到小厮冲进来跪在靖远侯前边。
小厮一路跑回来,还喘着粗气,语气却是异常激动:“禀侯爷,大喜事!二公子榜上有名,名列第二!”
此话一出,堂内霎时一片寂静。
靖远侯愣住,有些不确定地道:“你说什么?”
小厮恭敬再回:“二公子中举,还是亚元!”
这下众人都听清了。哦,那个庶子乔恒,继小三元之后又成乡试亚元了。
靖远侯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一亮,惊喜不已,低声囔囔道:“中了,果真是中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宋氏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不过很快被她敛去,她嘴角噙着笑意,轻快地道:“恒儿果然争气,恭喜侯爷了。”
众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开口,向靖远侯道贺完又向老夫人道贺,家里出了个亚元,老夫人自然也是开心地合不拢嘴。
“真是恭喜大哥了,子女们都这般有出息。”
“是啊,还是大哥你教导的好,乔恒小小年纪就能拿下亚元,前途不可限量啊······”
就连老夫人也喜笑颜开,嘴里念叨着:“不错不错,给咱家长脸了。”
说着说着,两房的人却不免心中酸涩起来。
他们如今的生活全仰仗靖远侯,如此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也就罢了,生出的儿女却连对方的庶子庶女都比不过。
原先他们谁都没把乔岱和乔恒那对姐弟放在眼里,死了亲娘的庶子庶女,除了长的好看点还有什么。
直到乔恒考出小三元,众人才对他刮目相看,可即便是小三元那也不过是院试榜首,如何能与乡试相提并论?
可如今却再叫他们打了脸。
乔恒不仅真的上榜,还是万里挑一的亚元!
靖远侯听罢舒心地笑了。
许久他都没有这般畅快过了,乔恒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原本想着不管乔恒如何天才但始终是年纪尚小,能上榜便着实不错了,也不敢妄想他能取得多好的名次,如今却如此让人惊喜。
靖远侯感叹一声:“好!好啊!是替我侯府挣了脸面。”
想着当事人如今却不在府上,靖远侯遗憾地慨叹一声,对着宋氏嘱咐道:“夫人啊,你让人将乡试榜单誊抄下来,再给恒儿修书一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若赶得上,他外家听了定也高兴。对了,我记得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了吧,可惜他回不来······那便等他回来后好好办一场!”
听着靖远侯的嘱咐,宋氏嘴角僵硬了几分,眼底的笑意更是荡然无存,只能低低地回声:“是,妾身知道了。”
乡试放榜,京城众说纷纭。
如今是连街边、茶馆都在讨论,一一将上榜的人都拿出来说道说道,新晋举人们已然成为了近日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裴府,裴夫人最先得到了这个消息。
彼时裴修名还在书房与裴侍郎谈话,裴夫人二话不说就冲进去将好消息告诉了父子俩。
裴侍郎顿时眉笑颜开,欣慰地拍着裴修明的肩膀,笑的合不拢嘴。
裴修明倒是异常平静,他心里有数,只是能得解元这一点却还是出乎他的意料。听说亚元是乔恒时,裴修明的嘴角才流露出些真诚的笑意。
裴夫人更是激动地落了泪:“不愧是娘的儿子,见你们兄弟俩都这么有出息,娘就是现在死了也安心。”
裴修名听不得她这话,无奈道:“娘说什么呢,既是喜事怎的还哭上了。”
裴夫人拿起帕子拭泪,眼眶红红:“娘高兴,娘是高兴······”
另一边,牛车拉着一堆茅草行走在田间,老旧的车轮子“咕噜咕噜”地转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汉身躯佝偻,皮肤被晒的黝黑,暴露在布料外的皮肤上都是些新添的红色划痕,此时被烈日晒出的汗水一沁,顿生一股难耐的疼意与痒意。
不过这些老汉都管不了,只顾专心地牵着牛车埋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前头却忽然冒出一个人影,兴奋地一个劲儿朝老汉招手,老汉抬眼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是村里的小子铁水。
铁水喘着粗气跑到老汉身边,激动地说:“老余叔,你咋还在这呢,村长让我来催你赶紧回去。”
“这是咋的了?”余老汉问。
铁水道:“你不知道,你家小子中举了!现在是举人老爷了,可把大家给惊到了,县老爷都已经坐在你家里了,快回去吧!”
“考······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县老爷亲口说的,这还假得了!”
闻言,余老汉身子一颤,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浑浊的眼中流出。
他身子颤抖着,随即在铁水惊讶的目光中,丢下牛车就往前方跑去。
第二日,乔岱在宫中也收到了消息。
彼时李政刚沐浴出来,见乔岱杵在案椅边上直直站着也不坐下,便径直上前揽住她的腰身。
疑惑道:“在做什么?”说着将人转过身,这一转却发现美人竟是在落泪。
乔岱热泪盈眶,鼻尖也是红红的,除了有时候在床事上受不住落泪,李政平时可未见她哭过。
美人落泪也凄美,莹莹楚楚,好不可怜。
这一哭倒叫李政心疼了,顾不得他人在场就将人搂到自己怀里,哄问道:“谁招你了?怎的还哭了······”
乔岱张了张嘴,却发觉喉间被哽住讲不出话来,还没讲话眼里的泪水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惜竹惜月在旁边侍候呢,此刻也都是眼眶泛红,惜竹上前替乔岱轻声回道:
“陛下有所不知,主子的弟弟乡试上榜,正中亚元!主子这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