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美人一走,乔岱便让人把这对玉镯封进了库里。
她平日确实喜欢玉镯,不过光就陛下赏的就已经够多了,周美人这巴结之礼还是封着吧,毕竟她可不想与之搞什么姐妹情深。
惜竹惜月看在眼里,惜月叹气,低声同惜竹说:“一个个的都是势利鬼,看来主子能放在眼里的只有玉淑仪了。”
惜竹笑着点头。
玉淑仪常常上门做客,算来是主子进宫以来唯一走得近的宫妃。玉淑仪性子大方直爽,为人风趣,常将主子逗得开怀大笑,就连他们这些下人也喜欢玉淑仪。
起初玉淑仪同乔岱交往确实也有拉拢之意,不过处久了反倒是自己放不下。
在她眼里,乔岱不仅美若天成,更难得的是有个好脑子,虽庶女出身却极爱看书,内心丰盈,谈吐有度。
两个聪明人快人快语,自是轻松。
有意思的是,乔岱升为容华之后,尚衣局立马就将那几件拖欠已久的新衣送了过来。
送衣的宫女太监走时,惜月又阴阳怪气一番:
“不愧是尚衣局,速度真是快,我还以为得等到后年呢。”语气凌厉,听得几个人脸白了一阵,只得悻悻而归。
入秋,本该冷清的皇宫却热闹了起来,只因过几日便是中秋宴,阖家团聚的日子,历来是在前殿大办,后宫小办。
这事儿自然是落在皇后肩上,不过李政念及上次赏花宴之事,特意让德妃和淑妃再去帮衬,以免皇后过于操劳。
乔岱升了容华,这次的中秋宴是必然要出席的,而中秋宴多是皇亲国戚受邀,人不少但宫殿就那么大点地儿,能出席的妃位有限,因此如周美人等人就只能在后殿独办小席。
尚衣局送来的成衣乔岱看到了,手艺确实没得说,和她心中想的那般好,当然也是这蜀州的东西好,简单的工艺便能衬得衣裳华贵非常。
惜月这个记仇的也难得点头称赞:“不愧为内廷的绣坊,这手艺真不错,也就只比主子的差那么一点。”
也不是她瞎说,主子的绣艺那是谁见了都夸,没少招侯府小姐们的嫉妒,只是主子总觉得麻烦,要么开头难做,要么半途而废,现在也拿不出几件成品。
“主子出面就从中挑吧,虽样式简单,但这料子贵,想来也不失礼。”乔岱喜欢简约清雅,衣裳上的图样向来少。
乔岱点头:“过两日再挑吧。”
当晚皇帝入宫,却出乎意料地挑了一个新人宝林侍寝,乔岱听罢也未说什么,只早早让婢女熄了灯。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如水的月色倾洒而下,但见遍地银辉,如霜似雪。
月光穿过扶疏的树木枝叶,近窗的枝条浮影投落在揽月阁木雕花窗上,伴随着阵阵夜风吹过,但见窗上墨影纷纷,犹如虬龙般来回游动。
“主子?主子,快些起了。”
乔岱迷迷瞪瞪地睁眼,只见窗外天色尚深,而惜竹一脸严肃唤着自己。
“惜竹,何事?”乔岱含糊问。
惜竹凑近乔岱耳边,严肃道:“玉翠轩,晴儿死了。”
晴儿死了。
乔岱呼吸一滞,紧接着双眼猛然睁大,一个激灵挺直身,失声道:“死了?!”
惜竹点头,“说是不寻常,林才人因着这事受惊动了胎气,也惊动了皇后娘娘,如今正传唤主子您和丽嫔娘娘过去。”
乔岱这下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连忙下床穿鞋让惜竹伺候她梳洗。
乔岱详细问她怎么回事,惜竹便接着说:“说是两个时辰前,禁卫军夜巡时在砚池边发现的,死了有一会儿。”
“据说人捞上来的时候都肿透了,喊了宫内的李嬷嬷去认才将她认出来。”
惜竹想起不久前李嬷嬷来告知她时的神情,脸色发青,眼神飘忽,直说那尸体肿透了像个水鬼般,只能扒着尸体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番才知是晴儿。
“好端端的,怎会死在砚池?”乔岱疑惑问道。
砚池在兰春宫外围,是个不大不小的湖景,面积不大水却有些深,各宫的人都鲜少去。
惜竹服侍她穿戴,动作利落又干净,闻言摇头说:“不知,只听说原是说晴儿之死是溺水所致,但林才人不信,说一定是有人要害她······和她肚子里的龙嗣,才会借机残害她手下之人。”
“因此非要找仵作验尸,谁知这一验还真不简单,说是被人用力勒死以后才沉的尸,还说那尸体泡水里有两三日了。”
乔岱听完惜竹描述便觉得恶寒不止,胃间瞬时涌上股不适,乔岱紧皱着眉强行憋了下去。毕竟前不久还见过的活生生的人,这会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尸体,心中也难免升腾起不安。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后宫中死一两个宫女太监根本不打眼,偏偏晴儿是林才人的人,扯到林才人就得扯到她肚子里的皇嗣,大意马虎不得。
乔岱简单梳洗一番后就匆匆赶了过去,幸而玉翠轩离揽月阁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此刻玉翠轩灯火通明,门外就候着不少人,此刻都有些惴惴不安。
乔岱进去时发现丽嫔已经到了,规矩坐在下首,皇后则是脸色凝重地坐在上位,下边还站着几个带刀侍卫,身穿盔甲,应是禁卫军的人。
林才人应该还在屋内休息,这会儿只有芙儿跪在下面,眼角红红的应是哭过了。
乔岱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状况,上前小心地恭身道:“妾来迟了,望娘娘恕罪。”
皇后点头,虚虚抬手让她起身:“无妨,不算迟。”
等乔岱落座皇后接着施施然道:“事情你们想必都知道了,本宫特意请了仵作验尸,说人乃是被活活勒死后才沉尸,事态恶劣,摆明了是有人心有不轨,扰乱风气。”
“人是死在你们兰春宫,本宫便特意请你二人过来了解情况。”
乔岱时刻注意着皇后与丽嫔的神情,皇后应是早早就赶过来了,此刻眼下还挂着青黑,唇色苍白,疲惫之态尽显。
毕竟是后宫之主,有宫女死于非命这事儿解决不好定会闹的人心惶惶,问责也少不了她。
再看丽嫔,神色倒还正常,似乎并不关心一个宫女的死活,但也没了往日的慵懒与惬意,整个人多了几分拘谨。
皇后沉着脸问地上的芙儿:“你主子如今不在,你来说,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在外边?”
芙儿没见过这种场面,适才看到晴儿的尸体便已被吓得惊魂失色,如今身体还哆嗦不止,皇后问话也只能结结巴巴地回:“回······回皇后娘娘话,奴婢、奴婢不知啊!”
丽嫔似是有些不耐烦,冷声质问:“不知道?不是说人已经死了两三天了吗,贴身侍女平白消失怎的不见你们上报,莫不是当我们好骗?!”
芙儿被丽嫔冷然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身子瘫软在地,哭喊道:
“丽嫔娘娘息怒,奴婢绝无欺瞒之意!晴儿姐姐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怕传给主子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一日不肯出来,主子怜惜她也向御医讨了药给晴儿姐姐,让她好生养着。”
芙儿哭着:“昨日,奴婢们都以为晴儿姐姐还在屋里养着呢,谁知、谁知······”
谁知会命丧歹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