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川笑完之后像是没感觉到温若禹眼里的恐惧似的，他望着温若禹，眼睛浸了笑意，水盈盈的亮得惊人：“今天我心情还不错，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要告诉别人哦！”
“哦、哦。”温若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云、云川哥，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想参加高考了吗？”
“因为……高兴。”周云川说，“你不为我高兴吗？”
温若禹心觉荒唐，可是对上周云川的目光时，竟真的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期冀，仿佛只要她一点头，周云川眼里的期冀便会变换为笑意，并迅速在他眼里扩散开。
温若禹清醒地感知到周云川疯了，如果她点头，那么她也疯了。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点头。
在她怯怯点头的一瞬间，周云川立即就笑了，那笑声由胸腔生出，从喉咙里溢出来，激得温若禹眼眶一热。
今天的周云川笑了很多次，可温若禹却觉得，这笑容一次比一次凄凉。
周云川不再看向她，而是看向了远方。
远方的少年们依旧在恣意的挥洒汗水，可少年身后的落日已经渐渐没入地平线，终留下无尽的黑暗。
周云川的双眸也在这一片漆黑中渐渐黯淡下去，直至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慢慢消失。
在眼底的光消失殆尽之际，他听到身旁的少女怯弱却温柔的声音响起——
“云川哥，我是不是没给你讲过我的故事，你想听吗？”温若禹不等周云川回答，便顾自说起来，“从小到大我的成绩就一般，不过分出彩，也不至于拖了班级后腿。我妈妈对我的要求也很低，只要我保持中等就行，因此我也从未想过要走出舒适圈。我以前就想着有一个一般的成绩，将来考一个一般的大学，过一般的人生，陪在我妈妈身边就行。”
温若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云川的神色，因此当他的眼尾有一缕嘲讽划过之时，她自然看到了，于是她说道：“是不是特没志气？”
周云川也不否认，淡淡道：“不知道，我没经历过。”
“……”温若禹被这人凡尔赛的发言堵得哑了几秒，片刻后，她才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你，你是那么的优秀，我不知不觉就被你吸引了，不知不觉就想要跟上你的脚步，不知不觉想要和你成为一样优秀的人。”
周云川侧头看她，眉宇间染上了一层躁意：“所以我现在让你失望了是吗？”
温若禹摇摇头：“没有啊，云川哥一直是我的榜样，我知道就算你不参加高考你一定也能在其他的领域闪闪发光，只要你愿意。”
周云川不否认也不肯定，就这么定定望着温若禹，半晌后憋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字：“哦。”
“我只是替我自己难过。”温若禹说到这，又长又密的睫毛垂下来，将眼底因情难自禁而浮起的雾气遮去。
“我不高考你难过什么？”周云川揶揄道。
他知道今晚的自己戾气重了些，他不是没想过收敛，但他控制不住。
他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坏脾气砸向温若禹，他想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他不愿，他不愿温若禹真的离开。
两相矛盾，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把刺人的话都说了，却还奢望着温若禹不要离开。
温若禹敛了难过的情绪，抬眸望着周云川，平静说道：“我只是想着我上了大学之后我就要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去逛小吃摊……我就……忍不住难过。”
“难道你就不会交其他的朋友吗？”
“我只想和你。”温若禹急切说道，“云川哥，我想要和你在大学的校园里漫步；我想要和你在天台上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我想要和你参加同一个社团，登上同一个舞台，收获台下掌声阵阵……你知道吗？我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和你做，在大学的草坪上，在大学的湖水旁，在大学的廊亭里。”
温若禹说着说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苦涩又翻涌上来，她哽咽道：“云川哥……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你不说我便不问，但你可不可以再考虑一阵子，不要那么着急就下决定啊……”
温若禹强忍着泪意说完最后一句话，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眶中簌簌落下。她急忙把头埋于膝间，不让周云川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静止，周遭忽然没了声，只剩下温若禹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良久，温若禹感受到她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少年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对不起，明明不想让你为了别人掉眼泪，可是现在我却让你难过了。”
温若禹抬头看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怜，可是这样可怜的人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安慰他，如何使他高兴。
温若禹说：“没有，云川哥，你没有让我难过，你知道吗？和你的每一次接触，我都很开心，这次也一样，我很开心你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我，而是让我留在你身边，听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奇怪。”周云川轻声说道，“你给我一点时间吧温若禹，让我想想，我过几天给你答复怎么样？”
温若禹立即扯了扯嘴角，笑道：“嗯，不着急，云川哥，你慢慢想，我等你。”
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温若禹已经能隐隐感觉到，周云川或许会做出与之前不一样的决定。
想到这，温若禹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暂时落下了，虽不至于完全落下，但至少也给了她喘口气的机会。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她感觉她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