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盈低头。
小姑娘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就那么十指交错着,缠在她的腰上。
她紧抿着唇,眸光颤动。
“棠棠。”温久盈开口。
她想说,如果可以,再等一等,等她把青芽传媒做出来,她在面对江海棠时那作祟阴暗的自卑心会得到拯救。
可现在。
温久盈没办法回应任何,关于江海棠的喜欢。
她觉得她坏极了。
无法回应,又不想松手。
江海棠就是在这个时候适时退了半步,在温久盈转身之际,对着老实人弯了弯眼,“快点回家啦!”
老实人应了一声,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别的,主动向江海棠伸出了手。
十指自然交错,江海棠像是没有察觉到温久盈的满身愧疚似的,跟在老实人身边,似是好奇的询问,“阿盈成了温总,以后都不直播了吗?”
温久盈想了想自己的时间安排,“嗯,以后……应该没有时间了。”
她要管理更多的主播,让他们来创造利益,而这些主播的直播范围并不只局限在游戏里,要学的东西很多。
“你高兴吗,阿盈?”江海棠的声音很轻,呢喃一般。
这一个月,有人说温久盈像是天生就是做领导者的,有人说温久盈做十年游戏主播只开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实在是可惜了,但就是没人问过她,高兴不高兴。
温久盈自己也没想过。
她从前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城市扎根,活下来,攒一些钱,活得不那么拘谨和窘迫。
等到她做到的时候,人生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随波逐流,直白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大约就是……工作室还能挣钱的时候,就多攒点钱,准时交保险,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就退休,拿着每月定额的养老金,庸碌又平凡的过完这一生。
温久盈像是以一种极认真的态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以至于到了家门口,她都有些恍惚,完全不知小姑娘压根没往对门走,身子灵巧一拐就钻进了她的房子里。
待到回过神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用卫生间她备下的粉色电动牙刷刷上了牙。
温久盈:……
“开学要军训,只能住校,阿盈。我还没有和别人一起住的经验,我害怕。”小姑娘像是怕被赶出去,嘴里咕嘟着白色的泡沫还要含糊不清的解释。
只是她弯起来的眉眼,还有嘴角露出的小小的梨涡,无一不在告诉温久盈:我就是在光明正大找借口。
不为自己找,这个借口像是专门为温久盈找的。
“我去给你铺客房的床。”温久盈认了下来。
她看着小姑娘手里拿着的粉色牙刷,冷凝的脸在某一时刻变得柔软。
的确适合她。
“不要!”江海棠把牙刷往牙杯里一丢,抱住温久盈,“那还是一个人睡,我想和阿盈一起睡,提前感受两个人一间房的感觉。”
所有的借口和理由都找好了,温久盈退无可退。
“我要洗澡啦,阿盈你快出去!”江海棠把人往外推,凶唧唧的警告老实人,“不要多铺床,我要跟阿盈一起睡!”
温久盈无奈,自鼻腔溢出一声:“嗯。”
一直到温久盈去洗完澡,进来时,就见小姑娘坐在床上,枕头立在她背后,被她拿来当作靠背。
藏在薄被下面的膝盖屈起,一本书就这么平整得被放在膝盖上。
温久盈喜欢光。
所以连卧室床头的夜灯装的都是白光灯,并不暖,在寂静的夜里泛着一股冷调的白。
但这股子冷调还未扑打在她脸上,就见小姑娘抬头朝她望了过来。
那双狐狸眼笑得如同高挂在夜空上的皎皎弯月,柔暖的清光照到了她,和冷调完美相融。
她又想起那个问题。
退出主播界,参与到成立青芽传媒这件事里,27岁忽然鼓起年轻时都不曾有过的热血,鼓捣起创业这件事。
高兴吗?
温久盈垂眸,那双漆黑的眼眸古井不波,似是有光,又似是无光,她说:“棠棠,我高兴的。”
应该是高兴的吧。
大学的四年所学没有白费。
在青芽传媒的每一日都像是她为自己在铺就的一条走向江海棠的大道。
她一步步朝着光走,带着朝圣者般的虔诚。
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坦然地站在光的面前,以不卑微的姿态,挺直一身脊梁,沐浴着独属于她的光芒。
江海棠却说:“阿盈,你高兴就好了呀。”
她的脑袋就这么落在了温久盈的肩头,那一本厚厚的书被温久盈拖在手上,供小姑娘能翻阅。
“不要太辛苦,只要阿盈高兴就好,”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她娇娇的味道,莫名缠绵,“阿盈已经是我的勇士,最喜欢的。”
一个拿着多兰剑就可以披荆斩棘的勇士。
这是一个现在完成时态的语句。
江海棠并不想温久盈独自造出一座城堡,不要把什么都背负在自己身上,那太累太辛苦了。
她只想老实人可以随心所欲,做能令自己开心的事,不要被束缚,不要有妥协。
当然,再接受她的追求就更好啦。
她们可以一起打造属于自己的城堡。
草屋也行,她没有那么挑剔,也不是那么娇气。
普通人有普通人平凡的快乐,江海棠并不在意物质上的细节。
希望阿盈可以多相信她一些。
只可惜,这个时候的温久盈,并没能明白江海棠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而对她说出口的委婉之话。
所有的话,只余下一句:“阿盈是我最喜欢的勇士。”
就像在一群人当中脱颖而出的胜者。
一顶带着无上光辉的王冠,被温久盈自己戴在了头顶。
她自愿承重,负担起这顶沉重虚无的王冠,为了她的私心。
-
翌日清晨。
温久盈照旧六点就醒了。
昨晚入睡前还拱在她怀里的小姑娘竟是醒的比她还要早上一分。
而她睡得太死,竟毫无所察。
带到换了衣服从卧室走出去,才在厨房捕捉到小姑娘的身影。
江海棠哼着小调,动作娴熟地打了一个蛋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翻面。
她的作息只有才回靳城那一段时间不太规律,平时无论熬到多晚,五点多就能自然醒。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福利了。
“阿盈,你要吃溏心蛋还是全熟蛋呀?”江海棠对着老实人招了招手。
温久盈快步过去,想要接过江海棠手中的铲子,“我起晚了,棠棠。”
江海棠伸手去关了火,给了老实人今天第一个拥抱,带着叫人放松的安抚:“阿盈,没关系的,我也会做饭,我可以给你做早饭。”
“相信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