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棠的瞳孔是浅琥珀色的,十分漂亮。
注视着人时,带着满目的柔光,好似月夜之下泛着波光的湖面。
温久盈扶在沙发凳侧面的手掐了掐自己。
“很甜。”她开口,声音有些哑。
其实不用尝,江海棠说话时,桃子和雪碧混合的气息就已经迎面向她涌来。
属于江海棠的气息在无形之中编织成了细密的网,将她牢牢网住。
温久盈不想逃。
但她也不想就这么顺着江海棠。
江海棠只想玩一玩。
她的性子自来如此。
温久盈在很多年前就知道。
一旦相信,输的就是她。
“阿盈也很甜。”
和温久盈预料一样,江海棠真的只是“玩一玩”。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江海棠就老老实实坐了回去,继续吃着桃子看比赛,闲暇时间看看美女,享受她“人生赢家”的生活。
对于温久盈会不会被撩到,被撩到之后她需不需要负什么责任,江海棠并不关心。
她想看的已经看到了。
看不见的地方,那就看不见。
江家人都知道,自家的小团宠多少是有几分凉薄的,她就像一缕无法被捕捉和禁锢的风,随心所欲,无所谓拂过人时是否会给人留下痕迹。
她永远都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旁人同意,那就同意,旁人不同意,江海棠也不会为此做出任何改变。
“姐姐,我一直没问你,这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呀?”问话的时候,江海棠一直盯着电视,好似大半的心思都放在比赛上,说出来的话也不过是随意找个话题。
温久盈静默片刻,开口:“奶奶去世之后,我回吉城读完了大学,毕业之后,来了靳城,之后一直在这里。”
她是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贫困生,高考成绩不能说是顶尖,但在那个偏远落后的城市,对她的自身条件来说,已经算很不错。
填报志愿时,温久盈报了看似毕业后“很能挣钱”的专业,金融。
但真正接触到这个专业,温久盈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这个专业是给家里有背景有一定经济条件的人准备的,再有就是极度会社交会变通的人。
这两点,她哪里都沾不上,没有背景的人在毕业之后要想混的好,大概率要去给人做白手套。
而温久盈就读的学校也只有这一类的专业堪称国内顶尖,别的专业都是凑数的,转专业极不明智。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念完了大学。
幸好温久盈早早听了江海棠的话,在大学时期就开始接触直播。
在LOLM刚出的时候,在直播行业刚新起的时候就占了个坑。
温久盈或许不是一炮就红的天赋党,但她一定是努力派。
初期的时候,她认真做直播,出英雄攻略,研究天赋符文和出装,剪辑,还要上课,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直播的环境就只是在上铺那一方小小的空间。
熬了四年出来,毕业的时候总算能从吉城挪到消费不菲的靳城。
哪怕只是住600块一个月的地下室,她也算是成功挪过来了。
提起这件事,温久盈又想提还钱。
这件事横亘在她心中很多年。
她在靳城安家的第二年才彻底攒够二十万。
江海棠安静了好久。
昳丽的面庞上是温久盈不曾见过的沉静和疏冷。
江海棠在不做表情的时候就是这样。
极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
她想,这时候的江海棠或许才是平时的江海棠。
“阿盈,”江海棠忽然开口,她的目光依旧没有落在温久盈身上,“你要是想还钱,我接受。”
“但是那个账号,我就不能拿了。”
就像温久盈不想占江海棠便宜一样,江海棠也从来不会想着要去占温久盈的便宜。
当然,在打游戏的时候例外。
江海棠蓦地失去了一切兴致,她恹恹起身,平静看向温久盈,“我想要一个纯粹的朋友,阿盈,你能明白吗?”
曾经的温久盈对江海棠而言,就是一个纯粹的朋友。
革命友谊,中野联动。
她们的目标永远一致,那就是不择手段推掉对面的水晶。
到现在,江海棠发现温久盈对她的感情开始掺杂了别的东西的时候,一切又变得索然无味。
“给我吧。”江海棠向温久盈伸出了手。
温久盈怔怔看了一会儿,那双手柔若无骨,从指缝处到指尖由大变小,是名副其实的葱指,美极了。
“给你什么?”温久盈没有跟上江海棠的脑回路。
江海棠轻笑一声,语气淡淡:“银行卡,你不是一直想还我钱么?”
哪怕没有明说,刚刚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不就是又想找机会还钱?
江海棠可以拒绝一次两次,她能一直拒绝吗?
如果不能,倒不如痛快地把钱收了,好过在她不喜欢的琐事上反复纠缠。
温久盈心中陡然一慌。
比起还钱,她更不想惹江海棠生气。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原来,她不喜欢被江海棠这样冷淡的对待。
“不还了。”
老实人生出了几分硬气。
江海棠“嚯”了一声,方才那股子疏冷气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语调轻快,“阿盈,这可是你说不还了的哦,不是我拒绝的。”
温久盈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上一秒她还在为江海棠的冷待而低落,下一秒她又跟着江海棠的轻快而愉悦。
江海棠。
她在心底默念这三个字。
的确很甜。
又带着毒。
-
十二点半。
江海棠连着打了三个哈欠,喝水时都有些拿不住水杯。
熬夜属性果然是隐藏在每个年轻人血液里的,明明在回靳城的前一晚,她还是一个十点不到就睡觉的乖宝宝。
到了靳城,好家伙,十二点半了。
明明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看了将近半小时的lol比赛,还是bo5的最后一场。
之后的时间,就是任由电视在那放着,听个声响,也无所谓它在播放什么内容。
时间就这么溜过去了。
温热的水液自唇角滑落,顺着修长的脖颈线流淌,美人却似毫无所觉,只是再度打了个哈欠,声音又低又软,彷如小兽呜咽,“阿盈,我要回去睡了。”
太晚了,她实在扛不住了。
温久盈跟着江海棠站起来的时候,江海棠就赤脚踩在了老实人的脚背上。
一次性拖鞋的鞋面极薄,薄到阻止不了江海棠的温度向着温久盈传递。
温久盈扶着“站不稳”的小姑娘,弯腰抽了张纸,小心翼翼为她拭去唇角处沾上的水渍,“把鞋穿上。”
“不要嘛……”江海棠撅着小嘴,眼眶红红,仗着有老实人为她兜底,毫无顾忌地抬起一只脚,“不想穿鞋,今天为了见阿盈,穿高跟鞋被刮了,不信你瞧。”
温久盈闻言,当真看了一眼。
江海棠过去都在山里,长时间穿的都是舒适为主的运动鞋和球鞋,不会磨脚,再加上她私下防护极其用心,脚背处的肌肤尤为细腻光滑,在客厅顶灯的照耀下,白的发光。
可此时,这副无暇的白卷上却有一些不合时宜的红点。
不明显,但足够碍眼。
温久盈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不待温久盈做出什么反应,江海棠又落下了脚。
娟秀的小脚再度踩在了老实人的脚背上,身子软软贴着她:
“阿盈,你要不要抱我回去呀?”
温久盈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轻声应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