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玉华没有心情做任何事。
呆呆地等到天黑，在几个孩子对龙曜做的饭无法下咽的强烈控诉下，才勉强起来给他们煮了几碗面。
一直等到半夜，孩子们都睡了，明暄才赶了过来。
他更加苍老了，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也全部花白，很难把他跟从前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龙曜在他的房里打坐。他们没有打扰他。
星玥已经睡着了，但似乎在做梦，虽闭着眼，眼珠子却在眼皮底下滚动，眉头紧紧皱着，睡得并不安稳。
其实韶玉华白天跟明暄发的讯息是胡编的，从前星玥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睡觉很是安稳。
所以今天看到她这样，她也有些惊慌。
明暄把手覆盖到星玥额头，低声问道：“就是这个样子吗？”
韶玉华心虚地点了点头。
“她有时候还会直接喊龙玄霆的名字。”
她不擅长撒谎，所以说这话的时候，脸都微微发烫。
但当她目光扫过明暄，却发现他比她还紧张，甚至额头都有点点汗珠。
韶玉华心中愈发的确定，反而镇定下来。
“师傅，她没事吧。”
明暄在床边坐下，给星玥诊了个脉，脸色有些古怪。
“师傅？”
“哦，没事，只是做梦，或许是白天玩累了吧。”
明暄说着，神色却愈发紧张。
“师傅，她以前的伤，应该完全好了吧。”
“嗯，这样，玉华，我先把星玥带走，观察几天，若没事了，我再送她回来。”
“现在吗？她还在睡呢。”
“就现在。”明暄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
“那我给她穿衣服。”
韶玉华拿出星玥的外衣，帮她穿着。星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娘，你给我穿衣服干嘛？”
“你外公来了，他想带你去他那里玩一段时间。”
星玥一下子就精神了，“真的吗？外公！外公你怎么变老了？”
“外公年纪大了，自然会变老。好了，我抱你。”
明暄把星玥抱起来，刚走出房间，却看到龙曜就坐在客厅里，似乎在等他们出来。
“曜儿！”明暄微微错愕。
龙曜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眶有些红，眼神却异常的冷静。
“外公，你要带小玥去哪里？”
“曜儿，小玥最近有点不舒服，外公带她去调理一下身体。”
龙曜站起来，“调理身体没必要带她走吧，外公，丫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小玥她真是我娘的孩子吗？我那时虽小，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娘怀的只有三个孩子，为何最后是四个？”
“从前，我年纪小，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可今天，丫头突然跟我提起此事，我才发觉，什么看错了根本就是谎言。我娘怀孕时你一直在她身边，以你的修为和阅历，怎么可能数错她腹中有几个胎儿？小玥她，到底是谁？”
明暄瞬间哑然。
星玥看过他们三人，眼神从茫然，转为害怕，突然，她捂住头，尖叫道：“痛！好痛！外公！好痛！”
明暄慌了，“曜儿，这事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小玥，没事，我带你回去！”
说着，他便抱紧星玥，直接消失在房中。
龙曜握紧了拳头，嘴角似乎牵扯了一下，带着冷笑。
韶玉华看他这个样子，有些害怕。
“曜儿。”
龙曜目光通红，定定看着她。
“外公他不敢说，那你呢？你是不是跟他一起瞒着我什么？还是，你猜到了什么？”
韶玉华走到他跟前，轻轻握住他手，才发现他指尖冰凉，似乎隐忍着怒意。
“我跟你说实话，今天，就在我睡觉的时候，墨羽的分身寻到了这里，他的分身很弱，肖雪也过来帮了我忙，所以，他很快就被消灭了，甚至没闹出一点动静。但是他临死前，他说，星玥她跟你娘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龙曜极其聪慧，也早就猜出了韶玉华的心思，因此十分平静道：
“你的意思是，星玥是我娘？”
“曜儿，墨羽的话，不能轻易相信，我也只是有这个猜测，所以白天才问了你那些话。只是猜测而已，你别多想！如果星玥真是你娘，你也说了，你娘她很爱你，她怎么可能会不认你。”
“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龙曜叹了口气。
“我从前，不喜欢你跟我爹走得太近，我害怕有人替代我娘的位置。但我娘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爱我。我小时候，跟姑姑生活过，也跟外公生活过，平时最亲的是他们两个，至于我娘和我爹，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我爹常年出去办事，我娘，天天跟着我爹跑，也就后来怀孕了，才消停下来，在山庄静养。那段时间，算是我跟她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我也是从那时起，才了解了我娘的性情，并学着去适应她。我娘，她脾气不太好，也或许是十月怀胎太过辛苦，所以动不动就会生气。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在哄她，而不是她来哄我。”
龙曜说着，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我其实，挺想她的。虽然现在想起来她有些做作，有时候喜欢无理取闹，但她毕竟是我的娘亲，会搂着我睡觉，也会给我哼一些好听的歌……”
龙曜看了她一眼，道：“抱歉，如果这些话伤到你的话，我跟你道歉。我很喜欢你，这些年，你一直陪着我，细心，体贴，很多事情你都比我娘做的好很多。我感激你，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但，我还是会希望，我娘她能活着……”
韶玉华只觉得喉咙堵塞，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父母的爱是没那么容易轻易替代的。她也没想过要代替明珠在曜儿心中的地位。
就像她刚穿越的那几年，虽然她表面上对原主的母亲喊着“娘”，心里却始终只惦记着她前世的爸妈。
她能理解，但她还是有些心痛。
“曜儿，如果，你外公骗了我们，星玥她真是你娘，你会怎么做？”
龙曜双手交错在一起，指尖微微颤抖着，“我不知道，你说，如果真是这样，她是失忆了，还是……我不敢去想另一个可能。我不懂，外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爹他，又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只知道，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那，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你吧！丫头，我其实最不想的，便是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