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到长乐王府后,一直无所出,谢连城厌恶她,极少去她的房里。
就在那时,莲香起了心思爬上了谢连城的床,她亲自撞破了二人在她的屋中颠鸾倒凤,第二日莲香便抬了姨娘。
君子姝若不是前世看过莲香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怕都要被她哄骗过去。
她不由得按住自己的小腹,心中刺痛。
那年的燕京下了百年难遇的大雪,她失去了唯一的孩子,鲜血淋漓,被莲香在汤里下了落胎药,身子骨越发孱弱,每逢阴雨天便刺痛难忍。
也是这个孩子让她心如死灰,即使证据确凿,可无人为她做主,带着身边唯一的丫鬟连翘搬去了燕京郊外的庄子里,与所有人断了往来。
遭遇大火,伤了肺腑,心疾难愈,被嗟磨的毫无生机。
然后,她死在了昭宁元年的春日。
她只是一个误入高门世家中的农女,阴差阳错被留在吃人的燕京,一生惨淡。
如今过往种种,皆如云烟。
“真好啊!”君子姝低吟着,满是对未来的希冀。
上天怜悯,这一世她可以摆脱命运的桎梏,不再做永安伯府的小姐,长乐王府的世子妃,只做一个世间最普通的女子,简单地走完一生。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许是多日的疲倦,楚离难得的睡去。
心口处的痛楚撕扯着陷入噩梦之中的少年,他眉头紧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悲怆。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女子倒在血泊里,素白的小脸血迹斑驳,露出的肌肤伤痕累累,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
楚离扔下手中的长剑,冲进牢房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子。
“阿云别怕,哥哥带你走……”男人眼眶微红,怀中的女子瘦弱的毫无人气,一只手臂无力地垂落着。
“我们离开这里……”
宣宁十九年冬,燕京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雪。
天地间宛如缟素,墨发金冠的玄衣少年抱着怀中的姑娘走出九层暗狱的大门。
君朝云失去生机,鲜血顺着少年的衣袍蜿蜒而下,落在铺满白雪的台阶上似一朵朵绚烂的红梅。
两侧身披铠甲的将士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寒风冷冽,刀割般肆虐着少年清瘦的脸庞,他再也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面上,喉间是压抑不住的呜咽声,那双往日冷清的黑眸中满是无助,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睥睨天下的少年帝王,褪去一身桀骜,在这空寂的天地之间哭的撕心裂肺。
少年终于学会了哭泣。
雪覆在君朝云的发间,少年突然察觉到什么,将脸覆上少女冰冷的脸颊,不停地摩挲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唤醒君朝云的苏醒。
可惜一切只是徒劳,年轻的帝王终于认清了现实,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
身后的长生不敢上前,复杂地看向眼前陷入疯魔的帝王。
“这里好冷,阿云,我冷,你看看我好不好?”少年喃喃着。
“你不是最心疼我了吗……”
“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带你做皇后了,做我的皇后很好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这次不会骗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好疼,我的心口好疼,阿云,你教教我……”
教教他该怎么不那么痛,诸天神佛从未怜悯过他。
少年卑贱地摸索着长大,无人教过他如何爱人,从前他不明白,可直到遇见了他的阿云,少女果敢热烈地爱慕着他,可他不懂,不懂如何去回应,一次次地推开这个姑娘。
可现在,那些埋藏在心底地爱意彻底爆发,可随之而来地是透骨地悔意。
紧握在少女手中小小的平安扣跌落在地,曾经送给少女的心意她至死都不曾放开,年轻的帝王心间一痛,喉间热血喷涌而出。
朔风烈烈,楚离的视线渐渐模糊,在一声声惊呼之下昏了过去。
天色破晓,破庙中的少年从噩梦之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清秀乖巧的少女。
“你做噩梦了,阿离。”少女肯定道。
小姑娘扭了扭被死死攥住的手腕,少年移下目光反应过来,猛然松了手。
楚离平复了心绪,小姑娘脖颈处的红痕愈发明显,饱满的嘴唇许是刚喝完水,还有点亮晶晶的,昨夜的吻涌入脑海,少年不自然的别过视线。
“吃过饭我们便抓紧时间走吧。”君朝云将火堆彻底湮灭,起身收拾包袱。
悄悄活动被拽疼的手腕,方才看阿离难得睡着,就没忍心叫醒,不料被深陷噩梦的少年抓住,久久不肯松开,便也随他去了。
就是不知是多可怕的事情,让他在梦中都不得安生。
洛城是昭州数一数二的大城,有着无定河这个水路,贸易繁荣,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
前方战事传来,近日的洛城接收了不少流民。
二人到达的时候,只是简单的盘问了二人的来处,瞧着是一对清瘦的兄妹,守门的士兵很快便放了行。
“洛城不便久待,我们最多休整两日就要接着出发。”少年处在热闹的街头,却仍顾虑重重。
“我明白,如果有愿意载我们的客船,会省下不少脚程。”君朝云来这洛城,除了身上的干粮需要补充,最关键的就是走水路。
破庙中发生的事已经说明沿路并不安全,可洛城又不是久待之地,战事已起,洛城的守卫还是这般松散,显然上官不严。
其实也正常,北境龙吟军驻守,怕是洛城的官员都不会相信敌军能攻破洛城。
大黎,早在这时便有了亡国之相。
“先寻一家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好。”
连日的风餐露宿,君朝云一进客栈的厢房便扑进柔软的床榻里睡了一觉,又让小二抬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澡。
待做完这一切,君朝云突然有些无地自容。
她就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去轻薄了阿离,真的是没眼看。
可做都做了,也不能抹去她的流氓行径。
许是前世的少年太过纵容,才让她色胆包天了起来,完全忘记这小疯子是书中不折不扣的暴君,踩在他的雷区上蹦跶,果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这下羞愧的抱着被子在床上直打滚。
仅有一墙之隔的厢房里,少年耳力极佳,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听着小姑娘捶胸顿足,嘴角勾起出一抹弧度,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窗外的白鸽扑闪着翅膀,楚离取下绑在它腿间的密信。
待看清字条上的内容,又置于火烛中燃尽,只留下微末灰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