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年，
听到我说“明天带你去逛青楼”的时候，
六岁的暮长歌愣住了。
2.
“……”暮长歌干巴巴地：“什、…”什么？
逛青楼？
师尊要逛青楼？？？
……
……
我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我看到他反应这么大，心里还以为：害。暮长歌毕竟年纪尚小、孩子心性，……一听见“逛青楼”这三个字，便难免心猿意马、心驰神往、意乱神迷，…
……可是，我却完全没有想过，
他或许…不喜欢女子。
更没有想过，他或许…喜欢我。
4.
我平心静气，端坐在竹椅上。
我继续往自己的脖子上缠绷带。
我一边缠，一边说道：“你年纪尚小、阅历尚浅。为师带你逛逛青楼，长长见识。……你不是说，想要为师只看着你、多陪陪你么？…如你所愿。”
我：“为师准备携你一并离宗。只有你我二人，没有其他同门。”
我：“何如？”
暮长歌：“……”
5.
暮长歌一脸的无措。
他心情复杂、似喜又悲：能和师尊待在一起，固然是好。……可是，可是，
“为什么要去逛青楼？！！！”
……
年幼的暮长歌，心中复杂得一言难尽。
6.
我把暮长歌心中的“惊吓”理解成了“惊喜”。
我还以为，他对逛青楼很感兴趣，……我轻笑一声。
我俯身朝他凑近，瞧着他、揶揄道：
“屁股不疼了？都有心思肖想其他了？”
“不恨为师打你了？”
暮长歌：“……”
7.
暮长歌难过又赧然地瞧着我，…心情十分复杂。
他很想说：
“师尊，您别生气了。…弟子对青楼根本不感兴趣……”
“能和您待在一起，…固然是好。可是，…咱们能不能别去青楼啊……”
“弟子不需要去那里长见识的……”
……
……
可是，暮长歌终究没敢说。
他知道，我此时余怒未消。…他怕忤逆我了，我会再一次被他给气到。
8.
我不知道暮长歌的想法。
不过，我确实还在生气。……但是，我却不想再罚暮长歌了。：
罚了又怎样呢？
暮长歌没做好，归根结底，难道不是我没做好么？
……我又何必罚他太狠。凭白无故的，还让孩子恨上我。
9.
我很快将自己的脖子包扎好。
我包扎的时候，暮长歌一直缩在榻上一角、眼巴巴地瞧着我。……他似乎很想凑上来、帮我包扎。似乎又不敢。……
…最终，我自己把脖子包扎好了。
暮长歌：“……”
10.
我捡起了被暮长歌摔在地上的染血长剑，用灵气清理了下，把剑收了回去。
我偏头看看暮长歌，看着他缩在床榻上的一角，
我问他：
“长歌还想杀我？”
“……”暮长歌一个哆嗦，整个人都瞬间毛骨悚然，
他快哭了：“师尊……！”
他满脸的害怕和心有余悸。…他居然被他自己的行为给吓到了。
我没说什么。
我只是面向他，朝他抬起了双臂。
暮长歌：“……”
他一看这个动作，就知道我的意思。
而我也直接明说了：
“过来。为师抱抱你。”
11.
六岁的暮长歌瞧了我半天，…好半晌，他才终于从榻上爬起身，一步两步，…扑进了我怀里。
他扑着我，鼻尖埋在我颈窝处、嗅着我身上冷冽的松香味，……很快，他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他一面心里渐渐安定下去，一面又清晰无比地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所潜滋暗长着的，全是不该有的男女情感和贪心享受，……而绝非单纯的师徒情谊。
他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山潮水涌，…即使他只不过是扑着我而已，只不过是嗅一嗅我，…还没有做什么。就已经快到极限。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
我更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缠。…我只是轻轻地将双臂合拢，绕开了他的臀部、缓慢却安稳地、…将他整个人都搂住了：
“没事。我在。”
暮长歌：“……”
12.
暮长歌忍不住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
六岁的孩子扑在我身上，埋首在我颈窝里就哭：“师尊……我没想杀你……你别生气……”
我：“嗯。”
暮长歌：“我真的好讨厌墨笑……您总是和她聊天。……和她聊这、聊那，聊一些弟子听不懂的东西。…弟子总是插不上话。”
“……”我心平气和地，“小傻瓜，你还小，当然听不懂。”
我轻轻拍他的后背：“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其实，
也就是一些普通的八卦日常而已。
暮长歌：“……”
13.
六岁的暮长歌被我抱着，抱了会儿。
他感受着我身上的温度，难过地依恋着我身上冷冽的松香。……他真的好喜欢我这样抱着他，渴望我多抱抱他。…可是，又碍于面子和自尊心，他心里别扭得很，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只是抱着他。不说话。
他不自觉地…就渐渐放下防备。逐渐说出了一点真心话。
……
暮长歌的小脑袋闷在我的脖颈里。
他闷了好一会儿，…他用鼻子微微蹭了蹭我的肩窝，表示他有话想说。想和我说。要我注意听。
我于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背，表示我有在注意听：
“师尊，…”暮长歌小小声地，“其实…”
“我只是…很想…杀害…墨…笑。”
“但…并没有…真的…想要…动手。”
我：“……”
我隐约觉得这些话哪里有些奇怪，……
但说不上来。
我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嗯。长歌没想动手杀人？”
“……”暮长歌瓮声瓮气地，“想。…但…原本不敢…。”
他好伤心地：
“早知师尊如此动怒。…弟子、…弟子万万不敢。……”
我：“……”
我扬了扬眉：
什么叫“原本不敢”？那，为什么后来又敢了？
…难道，
有人在恶意撺掇暮长歌杀人？？？
14.
我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暮长歌。问他是不是被谁引诱、这才误入歧途。
“……”六岁的暮长歌埋首在我脖颈里。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朝着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我没理解，只是有些莫名其妙。
我于是又问了他一遍。
可暮长歌还是没说话。还是又看了一眼天空。
我：“……”
我一脸的莫名。实在摸不准六岁孩子的心思。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
可事到如今，我终于知道他的意思了。
六岁的暮长歌，当年是在隐晦地和我说：
“是天道。”
“天道撺掇我杀害墨笑。”
15.
可惜，我当年问暮长歌问了会儿，…都没问出个明白来。
我便只好把这事放到了一边。后来……也就忘了这事。
然后，
我当年抱着六岁的暮长歌，去和人家墨笑赔罪道歉。
……
……
墨笑还是很怕暮长歌。
她当年，很勉强地朝我笑道：“哈哈…萧萧……你的徒弟……额，…挺…有气质的。”
在盯着她的时候，
有一种十分瘆人的气质。
好像…下一秒就能让她死无全尸。
墨笑：“……”
16.
墨笑毛骨悚然。
她僵硬了半天，才勉勉强强地干笑道：“啊…哈哈……”
“真…真不戳……”
“一看就是…美强惨高冷小男神……！暗黑流男主角……啊哈哈……哈……”
我、暮长歌：“……”
17.
我拧着眉头。觉得这样不是回事儿。
我于是宽慰墨笑，
好言说道：
“笑笑，没事。”
“别怕了。我已经罚过他了。…我发誓，这熊孩子不会敢再对你做什么的。”
说着，我放下了怀里的暮长歌，
而后，我摁着暮长歌的脑袋、就想让他当场跪下，给人家墨笑磕个响头、好好给人家赔罪。……
然而，还没来得及做，
只看墨笑万分惊恐：
“别别别别别别别——！！！！！”
“啊——！！！”
“我会死掉的！！！！！！！”
……
……
最终，墨笑被吓跑了。
我、暮长歌：“……”
18.
我：“你……”
暮长歌一脸的可怜无辜：“我……”
我：“……”
19.
最终，
让暮长歌给墨笑赔罪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因为，墨笑深切地表示：她一点都不敢要！！
……
我没办法，只好作罢。
20.
隔天，
我带着六岁的暮长歌，离开宗门，
一起去逛青楼。
21.
青楼里，暮长歌一脸的欲哭无泪。
他抬起小手、拉拉我的衣袍，
他万分难过地：
“师尊，您别再玩了！……”
“您快带我回宗吧……”
“师——”
“萧剑尊～～～！！！！！”一个名叫翠儿的青楼姑娘挥着手帕，娇滴滴地叫了我一声，
硬生生地打断了暮长歌的话。
22.
我正坐在青楼的大堂中央。
我懒洋洋地撑着头，坐在一张名贵的雕花金凤乌木椅上。……在我的周围，全是一群美女。
美女如云。莺环燕绕。各有千秋。
那些美女们，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国色天香。…场面一度美不胜收。
她们围着我转、围着我笑。……争先恐后地想要和我攀谈几句。
其中，
有一位叫作“翠儿”的青楼花魁，尤其大胆。
她千娇百媚地趴在了我的座椅扶手旁边，妩媚动人地朝我抛了个小媚眼：
“萧剑尊～……”
她一边说，一边俯身到我耳畔，
轻声细语、吐气如兰：
“……今晚来我房内，可好？”
23.
花魁：“以萧剑尊的这副好皮相……和您共度春宵，小女子都不敢朝您要钱，”
花魁：“只要您愿意，就算让小女子倒贴钱，……哪怕倒贴上黄金万两、哪怕倒贴得倾家荡产，”
“小女子都心甘情愿～”
我：“……”
24.
我好整以暇。没有答话。
而暮长歌一脸阴鸷。
可是，等到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已经是一副十分可怜难过的样子了。……我笑了笑。
我正坐在青楼的大堂中央。而暮长歌垂着手、立在我身侧。
我撑头看他。…随口笑话他道：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小木头。”
“这么多美女姐姐们在这里，……你不但不和人家好生招呼招呼，…怎么？还杵着不动呢？”
暮长歌：“……”
25.
暮长歌掐得自己手心里全都是血。
但是，他面上却什么都没暴露出来。
他眼神暗得可怕。…脸上却在朝我笑：
“师尊……”
他咬牙切齿：
“…弟子，”
“不，太，喜，欢，这，些，姐，姐，们。”
26.
暮长歌的语气里含着一丝隐晦又极其可怕的毒意，…可我没有察觉。
我只当他是人生第一次来青楼，难免犯了点儿紧张。…毕竟，他每次在我的面前，也总是一副纯真腼腆的单纯模样。
我提拎着他的后领，把他一把捞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着他，朝着姑娘们哈哈笑：
“各位姐姐，”
“小徒今日头一回来逛青楼，……难免腼腆了些，死活有些放不开手脚，”
“还望各位姐姐们见谅～”
美女们朝我嘻嘻哈哈地笑。
她们笑说“萧剑尊说得什么话”、“暮高徒腼腆虽腼腆，但胜在乖巧老实呀”、“欢迎萧剑尊和暮高徒常来呀～”……
……惟有暮长歌，一脸阴沉。
可是我没察觉出问题。
青楼姑娘们，也没有觉得有问题。…她们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子的表情很恐怖。但又没觉得怎样。……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她们甚至还在继续问我：
“萧剑尊～”
那个名叫“翠儿”的花魁姑娘，…娇滴滴地问道：
“敢问～……萧剑尊，”
“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我：“……”
27.
我刚想撑头笑道：像你这样的。
……
可是，话还没出口，
我却突然看到：我怀里的暮长歌一脸的面色不善。…我不由得顿了顿。
我心里挺奇怪：嗯？暮长歌为什么不高兴？
“男孩子逛青楼不应该高兴吗？”
又不是太监？？？
28.
虽然不明白，但出于安抚暮长歌的心理。……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我顾着哄暮长歌，
这样一哄，我也没了和人家花魁姑娘继续调笑的心思。……而那个叫“翠儿”的姑娘，却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萧剑尊～”
“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我随口答道，“温婉一些的吧。”
美女们：“！！”
暮长歌：“……！！！！！”
29.
暮长歌全身僵硬。
而姑娘们却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哇哦～萧剑尊……喜欢温婉一点的？”
我懒洋洋地：“嗯。”
美女们：“传下去～！萧剑尊喜欢温婉一点的姑娘！萧剑尊喜欢温婉女子！！！”
“温婉女子！！！！！”
……
……
暮长歌全身僵硬。
他本就烦躁不已。…而“温婉女子”这四个大字一砸下来，他更是…仿佛整个人都被泼了一身的冰水。
小心脏拔凉拔凉的。…透心凉，心飞扬。
心脏冰的彻底。痛得可怕。
30.
可暮长歌还不死心。
他讷讷地拉了拉我的道袍。……
他十分僵硬地、干巴巴地、很悲哀地叫了我一声：
“师尊。……！”
您真的喜欢温婉女子？！！！
我：“嗯？怎么了。……哦。懂了。”
我：“长歌有相中的姑娘了？”
暮长歌：“……”
31.
我很大方地朝暮长歌笑笑，
就像对自家的好兄弟、好哥们儿似的：
“没事，不用和为师害羞。”
暮长歌：“……”
我：“想要哪个，尽管直说。”
暮长歌：“……”
我：“虽然你才六岁，似乎有那么亿点点儿早，…但没关系，那都不是事儿。”
暮长歌：“……”
我：“说吧，为师一定会帮你好生安排安排，甚至今晚就让你和她共度春——”
暮长歌恨声打断道：
“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