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华灯初上时,岸边也变得熙熙攘攘。
车子、轿子络绎不绝,将自家主子送上画舫,参与今晚的宴席。
杨明和宋均先行一步,已经走到了会客厅。
宋秋月也换了一身艳丽的红裙出来,脸上略施粉黛,和平时判若两人,如果不是极其熟悉她的人,必然是认不出来。
唐丝费了不少心思,不免有些炫耀道:“殿下,山阳县主肤如凝脂,最衬这绛色了,殿下以为如何?”
她拉着宋秋月的裙角转了个圈,杨明眼睛都快看直了。
这身艳丽的红裙,衬得宋秋月格外白皙,脸上的妆容又恰到好处,勾勒出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媚态横生之余,又有一股莫名的天真烂漫。
别说杨明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就连宋均都忍不住多看,似乎有些怀疑,这貌美如花的姑娘是否真是他的胞姐。
“有劳赛姑娘费心了。”
杨明回了一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宋秋月。
宋秋月心下暗自窃喜,却又被看得有些害羞,嗔怪道:“坏人,你看什么看?平时还没看够不成?”
“看你怎么会有看够的时候?”
杨明不假思索回了一句。
宋秋月已经好久没有听过杨明这么肉麻的情话了,当即霞飞双颊。
这娇羞的小模样,惹得杨明的心里像小猫挠儿似的痒痒。
“咳咳咳。”
二人打情骂俏,旁若无人,全然把宋均忘记了。
作为亲弟弟,宋均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出声提醒道:“先生,落座吧,人都上船了。”
杨明回头看了一眼,的确如此。
刚刚岸边就有不少车马靠近,已经陆陆续续通过了搜身进来了。
“宋郎,你坐主位。”
杨明大步踏进会客厅,却将上首的主位让给了宋均,自己则是坐在他的右手边,眼观鼻鼻观心。
宋均知道他的意思。
这既是为了给他立威,也是考验他的处事能力。
他已经十六岁了,不能总是永远呆在杨明的保护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后,朝杨明重重一点头,坐到了主位上,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宋秋月则是假扮青楼女子,站到了杨明身后。
“殿下,妾身先去安顿那些胡商,待殿下此间事了,再行找见他们。”
唐丝是个有眼力劲的人,知道今天这事儿,杨明只是跟她借了个场地,并不打算让她插手,所以知情识趣地准备离开,替杨明先去招待那些胡商。
杨明沉吟了一会道:“倒也不必,你且让他们在偏厅等候。”
唐丝一想,便知道杨明的意思,是想杀鸡儆猴。
那些胡商虽是冲着北武王的大名找上门来,愿意为他引路,但也难保这当中没有想浑水摸鱼的。
拿这些官员杀杀他们的威风,正好一举两得。
“妾身遵命。”
唐丝行了一礼,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宾客络绎不绝地走进了会客厅。
那些人脸上多是带着惴惴不安的表情,如同赴鸿门宴一般。
今天早朝,圣上刚刚册封加封了齐王嗣子,又命他出任监察御史,随同审理贪墨军费的案子。
是人都知道,齐王嗣子是北武王杨明捧出来的一颗棋子。
而杨明又跟太子不对付。
很不巧,他们大多是曾经的太子党,或是曾和太子暗通款曲的人,等于间接或是直接和杨明做过对。
他们心里都知道,今晚宴无好宴。
可是他们又不得不来。
如今杨明圣眷正浓,连太子都得退避三舍,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秦相,他的嫡女却又传出和杨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便是秦相本人对待杨明的态度也十分暧昧。
这种情况下,杨明想要指使齐王嗣子审谁便可以审谁,而他们哪一个人都不清白,只要一审,不说掉脑袋,起码得摘帽子。
十年寒窗苦,一朝翰墨香。
任谁能爬到京官这个位置,都是来之不易,岂会甘愿轻易丢官?
所以杨明一放出消息,要在明圣湖设宴,众人便知这是一个信号。
老子打赢夷人了,大权在握了,要开始秋后算账啦,有投降的快点来,最后给你们个机会。
几乎所有收到消息的人,都赶了过来,想向杨明讨好示弱,请他高抬贵手。
但是,他们一走进会客厅,看到坐在上首的竟然是齐王嗣子,顿时愣住了。
若无杨明撑腰,齐王嗣子不过是出身民间的没落宗室子,有什么资格登堂入室?
他们对杨明十分忌惮,对宋均却根本不屑一顾。
于是进来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先向杨明行礼。
“下官刘秉,拜见北武王殿下,拜见嗣子殿下。”
“下官温言,拜见北武王殿下,拜见嗣子殿下。”
“下官……”
杨明只是饶有兴致地听着,也在观察着宋均的反应。
他有一个计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但他很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宋均能不能站得住。
今晚就是他给宋均的一个考验。
宋均此时心里也直打鼓。
自他过继给齐王,成为齐王嗣子,已经有许久了。
但是在太子宋宏的指使下,莫说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员,就是没有品阶的小吏都对他这个齐王嗣子不假颜色,言语多有轻蔑。
如此被人毕恭毕敬尊称为殿下,还是第一次。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看在先生的份上。
但先生可以为他撑腰一时,却不能为他撑腰一世。
于是他挺直腰板,缓缓开口了:“诸位大人这是何意?看不出来,今晚谁是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