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柳伯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结结巴巴道:“爹、爹,方才白、白、白国来人入、入入……”
见长子如此不济,柳公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杨明慌忙走过去,拍着大舅哥的肩膀道:“大哥,冷静,冷静,深呼吸,对,深呼吸,吸气,吐气……”
在他的指引下,柳伯良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柳公绰脸色好转了些许,语气仍然有些不满道:“善才,为父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大丈夫泰山崩,而颜色不改,出了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慌慌张张?不就是白国来人入宫了吗?这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脸色一僵,豁然站起来道:“白国派了谁来?”
柳伯良低着头,小声道:“季弟。”
霎时间,柳公绰脸色大变,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基地?
什么基地?
杨明听的云里雾里,柳叔俭从屋外走了进来,靠在门上语气淡然道:“不就是季让那小鬼来了吗?有何大不了的?”
这回杨明听明白了,这是个人名,且是跟柳家关系匪浅的一个人。
柳伯良终于发现这里还有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叹气解释道:“妹夫,柳季让乃长房大伯的幼子,较叔俭小两岁。”
柳家这一辈,取名以“温良恭俭让”五字,他的大伯柳公卿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宠爱非常,便将温字予了女儿。
所以柳伯良才得了这代表同辈最年长的伯良二字。
他之后便是柳公卿的长子,名曰柳仲恭,再次之便是柳叔俭,最小的则是柳季让。
靠!
柳家居然派人来了?
怪不得岳父大人脸色这么难看。
杨明恍然大悟。
虽说柳家长房在二十多年前便降了白国,他岳父柳公绰的大哥柳公卿,深受白国皇帝的喜爱和尊重,在白国的地位非凡,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但是,柳家乃是千年书香世家,读书人有很多规矩,比如说要讲究忠孝节义啊,要讲面子啊。
背叛大兴,投降白国,已经是不忠不义。
可是这并不妨碍柳公卿自欺欺人。
听闻他当年投降的时候便跟白太祖约法三章,什么臣不忠宋氏,无颜以对,所以终身不会再见大兴的皇族,若是白国要伐兴,他也绝不会参与其中。
他投降只是为了留在北地的这些遗民云云。
这些话,白太祖有没有相信,那谁也不知道。
总之为了面子上好看,白太祖答应了他的请求。
二十多年,柳家,及与柳家有关系的人等,从未派人南下,到过大兴的领土。
听说在白国的朝堂上,所有与大兴有关的事务,柳公卿也从来不发表意见。
这对于柳公绰一家来说,总算是件好事,没有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所以这二十多年,也没有人来找柳公绰一家的麻烦,只是把他们当成透明人,谁也没有过问过。
谁也没想到,柳家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要知道,杨明替柳公绰一家求情,让皇帝去掉他们的贱籍,还没有多久啊!
谁知道柳季让的出现,会不会触动宋赵广敏感的神经,会不会让柳家又回到原来那个境地?
书房里,父子三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就连柳叔俭的脸色也不好。
其实他比父亲和兄长知道得多得多。
他与长房两兄弟分开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记得那么清楚了。
但当年离开永宁的第一站,他便是去了白国,想看看亲人们过得怎么样了。
与他们柳家二房在江南无人问津不同,长房一家在白国声势更胜从前。
他那位长房哥哥,比大兄还小几岁,已经在朝中担任六部主官不说。
就连柳季让听闻都深受白国皇帝信赖,出入宫廷稀松平常,更是在暗中替白国皇帝办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皇帝陛下的鹰犬,活阎王。
这是白国的文武百官送给柳季让的外号。
正所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如此便可知晓,柳季让究竟在为皇帝做些什么事情。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几人的心中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
杨明实在是受不了这等沉闷,开口安慰道:“岳父大人,两位哥哥,也不必如此紧张,陛下宽宏大量,既然宽恕了柳家便不会轻易改口。柳季让来了就来了,又能如何?”
“再说那文斗一事,如岳父大人所言,有五国使臣在,就算他们白国一定要选自己赢,那五国也得讲讲规矩吧?孰胜孰负,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柳公绰脸色变了。
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差了。
柳伯良没有说话。
柳叔俭看着杨明,冷冷冒出了二字:“白痴。”
“???”
我又说错什么话了我?
杨明一脸懵逼。
他今儿的确总是说错话,但刚刚那两句话,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他岳父无非是担心,柳季让的出现,会刺激到宋赵广,或者刺激到朝廷百官,又旧事重提,怀疑他们柳家二房和长房同气连枝啦,通敌叛国啦之类的话。
又或者是担心柳季让倒向白国,根本不讲武德,代表白国执意要投自己一票之类的。
但是这些事情,他们之前不都已经做好预防措施了吗?
五国使臣都是外人,都跟大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总不至于倒向白国吧?
只要讲求公平公正,凭大兴的实力,还不是稳赢?
柳公绰长叹一声,终于开口了:“贤婿想的不错,但,你可曾想过,老夫的大兄又是何人?”
柳公卿啊,还能是谁?白国的大官嘛……
等等。
杨明终于想了起来。
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之前所说的天下文脉在大兴,这是有一个前提的。
这个前提,便是柳家长房虽然投敌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投敌。
但是如果柳家长房出手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