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昨夜有一书生,得太祖托梦,说三日内江南必有暴雪,明圣冰合,大雪封城,会死伤无数。”
市井、茶楼、街道,凡人流聚集处,都有人在传雪灾之事。
然而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
一处茶楼里,便有人反驳道:“听说了又如何?想来又是落榜书生哗众取宠罢了。”
做商贾打扮的柱子撇了撇嘴道:“什么落榜书生!那是齐王嗣子宋宽殿下!我就是平江府人士,对宋宽殿下再熟悉不过了。”
“什么?齐王嗣子,那他口中的太祖岂不是,太祖陛下?!”
“太祖陛下托梦,莫非真有此事?”
大兴太祖皇帝以草莽之身终结乱世,一统天下。
在位二十余年勤政爱民,声誉极佳,即便过了上百年,民间口口相传,百姓对太祖依旧十分怀念。
尤其是如今这风雨飘零的乱世,更让人对太祖时期心存向往。
有百姓便大着胆子道:“若真是太祖殿下托梦示警,当禀告朝廷,令官府早做打算啊,不如我们一同去齐王府问个究竟。”
“去什么齐王府,宋宽殿下根本就不住在齐王府。”
“这是为何?”
众人一脸纳闷。
柱子面露难色道:“非议皇族是死罪,我可不敢乱说。”
“小官人便说出来听听又何妨,这里都是萍水相逢之人,怎会无缘无故陷害你,你只管说吧。”
“店小二,给这位小官人上一壶杜康酒,算我的。”
数九寒天的日子,这些看客本就是因为无聊才聚集在茶楼,乍一听有故事,这便被吊起了胃口。
柱子半推半就道:“那我且与你们说道说道,都是坊间传言,做不得数的,你们随意听听也就罢了,可不要当真去官府告我啊。”
他清了清了嗓子,便开始背起了杨明给的剧本。
“话说宋宽殿下,本是太祖十世孙,系平江王后裔,家中早就没落了,与平民百姓无异。”
“据传宋宽殿下出生的前一天晚上,他的父亲梦见有一个穿戴紫衣金帽之人来拜访。等醒来时,宋宽殿下便降生了。室中五彩灿烂,赤光照天,如日正中。”
“宋宽殿下出生三天后,其家人听到屋外面有车马声,急忙赶出来看,什么也没看见。他小时候偶尔白天睡觉,常有人忽然看见他身上隐隐出现龙鳞。”
天生异象!
自古以来,凡是贵人降世,必有天生异象。
比如大兴太祖出生时,便是赤光绕室,异香一宿不散,且身上带有金光,三日不散。
这位宋宽殿下,竟然与太祖陛下有这么多相似之处,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柱子停了下来,给了他们些联想思考的时间,方才继续道:“长大成人后,宋宽殿下果真品性纯良,勤勉柔顺,在平江府素有美名。”
“年初,九皇子薨,皇位后继无人,圣上便将齐王亲子宋宏殿下立为太子,这齐王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不就断了香火了吗?”
“所以圣上千挑万选,才从宗室子弟中,千挑万选选中了宋宽殿下祭祀齐王。”
“然而齐王却瞧不上宋宽殿下这个庶民出生的嗣子,压根不让他住在王府,命在他在外面另起炉灶不说,平时更是对他完全置之不理。”
“可怜宋宽殿下,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父母双亡,却要与姐姐二人相依为命,住在城南的小巷子里。”
霎时间,酒楼里一片哗然。
实在是柱子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人不免对这位宋宽殿下产生了些亲近感。
明明是天潢贵胄,却与平民无异。
天生异象、父母双亡、被圣上选中做齐王世子,这些不可思议的经历,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登时,便有书生拍案而起道:“你可知宋宽殿下住在何处?如此传奇人物,某定要见上一见。若是他所言为真,我等愿写万民书,为他作证,请朝廷今早防御雪灾。 ”
柱子饮了几杯杜康酒,脸上多了一坨红晕,他装作情绪激昂的模样,拍案而起道:“宋宽殿下是绝对不会说假话的,我便带你们去一探究竟!”
一行人浩浩荡荡冲向了宋家。
在路口,他们又遇到了许多同行的人。
不知不觉,竟然也汇集了上百人。
与此同时,宋均换上了特制的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这一回,他没有在城里瞎晃悠,而是直奔登闻鼓院。
没错,又双叒是登闻鼓院。
在大兴,只要想把事情闹大,去敲登闻鼓准没错。
不出意外,在登闻鼓院门口,他又被人拦下了。
圣上设立登闻鼓的初衷是为了体察民情。
但体察民情就代表着有官员或是有地方官府做错了事情,才会来告御状。
官官相护,登闻鼓也早就变了性质。
一般人根本都无法靠近登闻鼓院。
过了一会,上次那个官吏走了出来,语气不耐烦道:“又是你?殿下来登闻鼓院又有何事?近来京城可没有什么奇冤惨案吧。”
上次是宋宏特意交代过,让他把宋均应付走,他才不敢太强硬,免得事后被查出什么不端言行。
但这一次,宋均没有由来就过来了,他料想区区一个不受重视的齐王嗣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懒得演戏了。
宋均正色道:“近来没有,但过几天可能就有了。某有要事要禀明圣上,请这位大人容某进去敲响登闻鼓。”
官吏皱眉问道:“什么事情?”
他只是看不起宋均,但还不敢完全把他的话不当回事。
“此事某要上达天庭,无可奉告。”
宋均遵照杨明的吩咐,故意三缄其口。
这下,官吏心里便犯了嘀咕。
不能跟他说?
那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是要为了上次的事情秋后算账,现在才去告御状?
本来,他若是问清楚宋均的来意,只要事出有因,就会放他过去。
但宋均支支吾吾,这下他就不敢放了。
“登闻鼓院直属宫中管辖,有何是本官不能知道的?你若是说不清楚,本官不能放你进去!”
果真跟先生猜的一样。
宋均在心里叹了口气,以他的性子,他是极不情愿装神弄鬼的,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死去的母亲,他别无选择!
宋均生平第二次强硬道:“如果某非要进去不可呢?按大兴律例,人人都可以敲登闻鼓,你无权拦我。”
“你错了,十年前朝廷早就言明,必须事关军国大务,奇冤惨案的才可敲鼓,否则按重罪论处,你不说出来,本官怎么知道是不是奇冤惨案?”
“殿下若是不说,就请回吧,本官可是为你着想啊。”
官吏冷笑一声,招了招手,便有登闻鼓院的衙役围了过来,挡住了宋均的去路。
他料想以宋均这小身板,大抵是闯不过去的,所以才有恃无恐。
此时,匆匆赶往宋家的百姓,听到宋均去了登闻鼓院的消息,便纷纷赶了过来。
宋均听见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咬了咬牙,大吼道:“某为天下苍生,今日非得敲响登闻鼓不可!得罪了!”
话语落,他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登闻鼓院。
衙役们也毫不犹豫地冲过来,伸手要拦住他。
就在他们的手与宋均的衣服触碰的瞬间,电光四射,噼里啪啦。
这一幕,被赶来的百姓们看得正着,顿时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