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蜡黄色的伪装卸去,这张脸比之秦舒雅毫不逊色。
若说秦舒雅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神。
那司徒青黛便是从蜀中仙山里走出来的狐仙。
眉眼细长,眉毛和眼尾头微微上扬,眼尾一点泪痣,媚骨天成,我见犹怜。
尖锐小巧的下巴,媚而不妖,清纯与妩媚感并存。
肌肤白得炫目,既有少女般的清纯,灵动的双眸又隐隐透露着一股狡黠腹黑。
那百晓生,果真没有信口雌黄。
江湖三大美人,名不虚传。
好家伙,怪不得要易容!
长成这个样子接近他,杨家上下可不得提心吊胆,怕杨明精疲力尽?
杨明看了好一会,又想起她会易容术,忍不住问道:“青黛姑娘,这张脸,是你的吧?”
“……”
司徒青黛白了他一眼:“你当易容不要费工夫?老子才没空糊弄你。”
“你已经糊弄我几个月了。”
杨明戏谑了一句,看她脸色有些苍白,担忧道:“你没受伤吧?”
“哦,易容伤皮肤得很,我莫得事情。就是回来看你一眼。”
司徒青黛一边取过巾帕擦头,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杨明。
杨明坐在澡盆里,身无寸缕被看了个精光。
一向都是他耍流氓,没想到今天却遇上了个女流氓。
他浑身不自在道:“看我干什么?”
“看你把老子的本命蛊藏哪里去了。”
本命蛊喜好贴在人的心口,以心脏搏动判明宿主的健康状况。
但杨明袒露的胸怀上并没有小蓝的身影,确切地说,整个上半身都没有。
那待在哪里就可想而知。
司徒青黛往水下望了几眼。
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出现,本命蛊咻的一声跃出水面,落在司徒青黛的嘴边,用两只触角亲昵地拱了拱她的侧脸。
一抹特殊的气味传入她的鼻翼。
司徒青黛学医,并非目不识丁的寻常少女,一闻就知道这味道不正常。
她目光陡然变得不善,恶狠狠道:“它刚刚去哪了?”
杨明心中叫苦不迭。
他哪知道这本命蛊为什么要往他身下钻,没准是觉得水温太高了,下面冰凉凉的待着舒服?
但这话,杨明决计不敢说出口。
他满脸正气道:“青黛姑娘,你想哪里去了?小蓝刚刚趴在我肚脐眼上睡觉呢。”
司徒青黛何等聪明,知道他不敢承认。
可小蓝本来也不受杨明驱使,它想去哪,全凭自己的心意,要怪杨明也是无从说起。
她嫌弃地拿巾帕擦了擦脸,又用指腹里里外外地搓洗着小蓝粗胖的身子,直把小蓝摆弄得欲仙欲死。
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良久,司徒青黛披上外衣道:“我要带陶陶走了。”
终于提到了正事,杨明沉吟道:“你不要去张家村,樊骁可能猜到了我们的关系,有可能在那边布下了天罗地网。阿龙在越龙山上,我让他们接应你,把陶陶带出来,从水路护送你们走。”
司徒青黛转头,颇有些意外道:“你不怕被我牵连?我是复兴堂的人。”
复兴堂,一群有救国之志,却被打成叛党的苦逼。
杨明属实是没想到,自己跟复兴堂这么有缘分。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道:“你可能不知道,生辰纲被劫,是我悬赏的,我还送了三万两的粮食、药材给你们堂主。”
“再说,陶陶的生父是复兴堂的堂主吧?她是我的人,跟我脱不了干系。”
“你也是……”
杨明顿了顿,道:“我亲自请来的大夫,说我跟复兴堂没关系,这谁也不信啊?”
“那你还这么淡定?快快收拾包裹,跟你一起跑路吧。只要去了蜀中,老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这些狗官的闲气!”
司徒青黛忽然动了心思。
这败家子可是个大金主啊!
若是能把他拐回复兴堂,以后堂中那些弟兄,就不用再为衣食奔波了。
杨明猜到她的心思,摊手道:“那可不行,本大官人细皮嫩肉,受不了当山大王的苦。”
司徒青黛费解道:“山里不苦啊,春天日头好,可以采茶贩卖,换些吃食。夏天能去山洞避暑,秋天漫山遍野都是野果,冬天也不冷,就是没什么吃的。”
听听,住山洞,吃野果,这还敢说过得不苦?
杨明瞬间脑补出了游击队在山里打转,饥一顿饱一顿的画面。
他沉默了一会道:“我不能走,这次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会连累宋均姐弟。”
他自然也不想受官府的闲气。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宋均和秋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来救他,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至少,也要去京城把宋大娘子接回来,再带他们一起跑路。
具体如何安排,他要明天问过宋均再说。
杨明话锋一转,安慰道:“你放心,等风头过去,我会找机会给你们送些物资过去。”
“切~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老子不稀罕。”
司徒青黛故作不屑,转身打开窗台,如瀑般的青丝洒在肩头,背对着他道:“我走了。”
“替我照顾好陶陶,也照顾好你自己。”
杨明站了起来,郑重其事道:“替我转告贵堂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你们复兴堂想做什么,都要先保全实力。”
小蓝在胸口躁动不安,似乎意识到了离别的到来。
司徒青黛想最后看一眼杨明,便转过了头,顿时瞪大了眼睛,良久才一言难尽道:“你的本事倒是不错。希望你命也够长。”
话音落下,她纵身一跃,跳入浓重的夜色中。
山长水远,古人一别,往往就是一世。
蜀中离这里太远了,再见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
杨明来了一年,还是没有习惯这种动不动就生离死别的气氛。
龙昊连蒸汽机都弄出来了,怎么不发明一下电话机呢。
杨明摇了摇头,穿上衣服走出屏风,才看见娇娘倒在软榻上睡着了。
想来是司徒青黛不放心她,把她迷晕了过去。
杨明也没叫醒她。
接下来的事情,他觉得也不方便让娇娘知道。
杨明走出房门,就看到杨重和宋均正在说话,皱眉问道:“宋郎,你伤得不轻,怎么不去躺着?”
“先生。”
宋均朝他拱手,咧嘴道:“某没有大碍,杨公向某问起朝中的形势,某正要说明一二。”
“朝中如今大抵可以分为两派,一是以太子宋宏为首,主张穷兵黩武,以雷霆之势扫荡流寇,再起兵收复失地。”
“另一派,自然是以宰相秦献忠秦大人为首,主张我国国力渐微,夷人骑兵又甚为凶猛,不可与之为敌,所以要纳贡求和,徐徐图之,取百年之计。”
“这不就是太学里的白党赤党之争的升级版吗?”
杨明撇了撇嘴,懒得理会大兴这个烂摊子,他直言不讳道:“宋郎,我欲举家搬去明州,等新船造好便出海,你可愿跟我去周游世界,见见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