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平心静气,辞顺理正,令人无法反驳。
听见这番话,公堂上的苦主们呆住了。
这,有道理啊!
杨明这一年赚得盆满钵满,人尽皆知,他何必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投毒害人?
康延年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烦躁。
没错,最重要的投毒动机,怎么就没了。
太子殿下既然要杀此人,就应该做得天衣无缝。
如此恶劣的投毒案,大兴国无数双眼睛看着,没有投毒动机怎么行?
“杨知县,你可查清楚了?他有何投毒动机?”
康延年疯狂暗示。
杨光耀脸色有些难堪。
他派娇娘接近杨明,就是为了制造投毒动机。
可是,紧要关头薛青雷却不见了。
他怕娇娘反口咬他,是以不敢传唤她过来。
但康延年既然说出来了,他就不能再装傻充愣,只得硬着头皮道:“下官自然查到了,月前杨明纳了一个外室,本是天香阁的头牌,唤作娇娘。”
“据天香阁的妈妈说,娇娘身染恶疾,乃是不治之症的梅花毒。此毒必然已经过给杨明,杨明自知命不久矣,心生不满,才会投毒杀害无辜百姓泄愤!”
“既然你查清楚了,为何不传唤那女子过来?”
康延年沉声质问。
杨光耀牵强道:“下官久寻娇娘无果,想来也许可能是过世了,要么就是被杨明杀害了。”
也许可能?
这种话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康延年暗恨不已,如此重要的事情,太子殿下怎么就派了这么个愚蠢的家奴来办!
不过他也想到杨光耀支支吾吾,不敢直言,许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他不便深究,拍板道:“也罢,既然有天香阁的老鸨作证,杨明投毒动机成立,此案证据确凿,并无异议,按律当斩!来人,将他押下去,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惊堂木将将落案,公堂外传来一阵骚乱。
杨光耀脸色大变,怒斥道:“何人胆敢扰乱公堂?还不快将他们乱棍打出去!”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暴喝:“山阳县主亲临,谁敢阻拦?”
杨明转头一看,杨重带着司徒青黛等人推门而入。
宋秋月一马当先,小跑着进了公堂。
俏生生的人儿,脸上挂满了细碎的汗渍,眉宇间写着焦灼。
她第一时间确认了杨明的安全,见他全须全尾,松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朝堂上行了个礼道:“小女子秋月不请自来,听闻府衙中正在审理投毒一案,秋月想向司直大人举证,此案绝非杨明所为!”
杨光耀的脸黑成了锅底。
公堂审案分为两种,一种是公开审理,允许百姓旁观。
另一种则是闭门审理,不允许外人进入。
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杨光耀才选择了第二种。
本来府衙外派了重兵把守,杨明的人闯不进来,没想到他们却搬出了山阳县主的名号。
县主是皇族女子最低的封号,听着不威风,可按品阶已经等同正二品了。
守门的那些府兵又怎敢阻拦。
就连康延年和魏厚生都起身行了一礼,让衙役搬来椅子,让她落座旁听。
皇权至高无上。
即便只是个不出名的县主,亦是代表了皇家的脸面。
康延年不动声色道:“县主殿下有何要举证?”
娇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跪下磕头道:“贱妾娇娘见过大人。”
康延年凌厉地扫了杨光耀一眼。
他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接到太子的口谕,让他来平江府审理投毒案,务必要合情合理地将杨明定成死罪。
杨光耀言称不知娇娘去向,这个节骨眼上,娇娘却突然出现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康延年不免觉得有些棘手。
娇娘自报家门后,直截了当道:“贱妾本在天香阁做事,数月前,知县杨大人扣押了贱妾唯一的子侄,给贱妾下了梅花毒,逼迫贱妾接近杨大官人,将梅花毒过给大官人,好栽赃诬陷他投毒杀人。”
“幸得司徒大夫仁心仁术,已替贱妾解了梅花毒,大官人更是从未与贱妾同房,身染恶疾一说,纯属子虚乌有,请大人明鉴。”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娇娘已经被杨光耀杀了一千次。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整个平江府,谁不知道娇娘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她跟杨明苟且多年,奸情炽烈,今日为他作伪证,下官毫不意外!”
“下官身正不怕影斜,绝无构陷之说!请大人定夺!”
康延年目不斜视,嘴角微微上扬:“此言在理,妓女的话,不足为信。不过,本官向来秉公办案,既然有人举证,本官就要查个究竟。”
“娇娘,你既然说身上的梅花毒解了,那便请大夫当堂检验!”
“传大夫!”
宋秋月觉得有些不妙,开口道:“司直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要让她当场宽衣验毒?”
“不错,身染梅花毒者,玄圃必会溃烂恶臭,一看便知究竟。”
康延年直言不讳。
娇娘脸色煞白:“贱妾愿意让大夫检验,可否到内堂……”
杨光耀火上浇油,讥讽道:“一个妓女难不成还有什么贞洁可言?你畏畏缩缩,还敢说不是作伪证?”
一语激起千层浪,公堂上的苦主们交头接耳,眼神暧昧。
尤其是那些男人更是放肆地打量着娇娘。
天香阁的头牌身价不菲,对于他们当中大部分来说,是难以染指的存在。
没想到今日却能一饱眼福。
他们火热的目光,像把娇娘架在了火堆上。
薛青雷被救出来,娇娘再也没有一丝顾忌,今日出庭作证,已然存了死志。
可是这么赤裸裸被羞辱,还是超出了娇娘的承受力。
她脸色苍白,咬牙道:“贱妾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本官也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本官构陷杨明,不得好死!”
杨光耀眼皮都不眨一下,也发了个毒誓。
“不必了,就算你能证明你身上的梅花毒解了,他们还是有别的借口,你退下吧。”
杨明看不下去了,他安慰了娇娘一句,转头看向司徒青黛。
他刚才就注意到,他的人当中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司徒青黛踹了广白一脚。
广白鼻青脸肿,早已看不出长什么样了。
昨夜,他挨了好一顿毒打,身上被下了数十种毒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低着头走到前面,含糊不清道:“老夫举证,城中酒坊的砒霜毒,都是老夫配置,知县杨光耀派人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