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白山遥遥在望。
白山是夷人的龙兴之地,与高丽交界,是一片延绵上千公里的大山脉。
夏季白色岩石裸露表面,冬季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因而得名。
立秋刚过,山顶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
杨明骑在马上,裹了两件棉袄还是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这还不到八月啊,要是到冬天,得冷成什么样?
他冻得怀疑人生,忍不住问道:“爷爷,浮云宗为什么要把宗门建在这种地方,冷都冷死了。”
“浮云宗的内功在极寒之地事半功倍,所以她们门派虽都是女子,在江湖上却无人敢小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你再忍耐忍耐,就快到了。”
杨重安慰了他一句,又关切道:“可要老夫渡些内力给你?”
“不用,我还忍得了,您衣服单薄,还是留着内力护体吧。”
杨明拿起杜康酒灌了一口,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杨重。
杨重身上还是一件单薄的秋衣,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冷。
据他所言,是因为杨家的武功至刚至阳,练到大成便可寒暑不侵。
杨明不由有些羡慕。
若是那浮云仙子有秦舒雅三分姿容,娶回来也不亏。
不知何时,秦舒雅已经变成了他衡量女子样貌的标准。
两世为人,杨明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抛开性格不说,单论容貌,就连他那三个已是极品美人的老相好都稍逊了半筹。
可惜,天使一般的面孔之下,却是个没有心的人。
杨明叹了口气,却听见杨重忽然皱眉道:“怪了,这里怎么会有人来?”
杨明往地上一看,前方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
大路那边赫然印着几行密集的马蹄印,想来刚刚有人马走过。
他不假思索道:“有什么奇怪的?浮云宗的人难道不用派人下山采买吗?”
这里这么冷,根本没法种地。
浮云宗的人总要吃喝拉撒,有马蹄印哪里奇怪了?
“浮云宗的坐骑并非马匹。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明儿,你到那山石后面躲避一二,老夫去前面看看。”
浮云宗在白山之巅,地势险要,终年苦寒,又有猛兽出没,就连猎人和采药的山人都极少往这边走。
若是有人来此,必定是冲着浮云宗来的。
杨重心神不定,撂下这句话,便翻身下马,身影在雪地上掠过,须臾间便隐入山林间。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杨明也多了几分警惕。
他把两匹马都牵到了石头后面,猫着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影。
忽然,山下卷起一阵狂风,朝山顶疾驰而来。
他定睛一看,一条通体雪白,吊睛王纹的大虫,驮着一个妙曼的身影往山上跑。
沃日,白虎?!
杨明险些惊呼出声。
他知道白虎只是老虎的白化现象,就跟人得了白化病一样,并不是什么神兽。
可自古以来,作为百兽之王的老虎,还从未被人类驯化过。
她是谁?
他心里充满了好奇心,挺直了身子想看清那人的样貌。
白虎裹着风雪,越来越近了。
依稀间,杨明只能看见那是一个女人,也许可能大概,是个少女。
因为她极其优雅地侧坐在虎背上,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样貌,只看身段该是个少女。
白虎似乎发现了他,身影一顿,虎目微睁,双眸流露着跃跃欲试的神情。
淦,这是郎入虎口啊!
杨明顿觉脊背发凉,缩了缩脑袋,两匹马也有些焦躁不安。
“走。”
一只玉手敲了敲白虎的脑袋。
白虎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再度起身,迅速消失在小路尽头,只给杨明留下了一个雪白的大屁股。
“MD,这老虎铁定成精了!”
杨明捡回一条命,如释重负地骂了一句。
这才回想起那骑虎少女的身姿和音容,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空气中也残留着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
他在记忆中检索了一番,想起了那个人,继而难以置信。
太离谱了,这不可能。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明疑心重重,杨重终于回来了。
他脸上有些愠怒道:“明儿,要加快速度了,有人想抢亲!”
“啊?”
杨明还在发愣,杨重迅速上马道:“有个小畜生想向云裳求娶她的嫡传弟子,其人身份显贵,云裳不便拒绝,我们必须捷足先登。下马,老夫带你上去。”
他来不及解释更多,直接把杨明从马上拉下来,背起,全力施展轻功,抄小路直奔山顶。
与此同时,骑虎少女已经抵达了山顶,足下轻点,飘进殿中。
侍女们跪地请安。
靠在软榻上的妇人,放下书卷笑道:“徒儿回来得真快,为师以为祖母新丧,你还要耽搁些时日呢。”
少女直截了当地问道:“师尊急召徒儿回来,有何要事?”
这妇人正是浮云宗的宗主,白云裳。
白云裳笑吟吟地迎上去,拉住她的手,顾左右而言他:“你回家已有三年,为师想念得紧,让你回来说些闲话不成吗?”
“……”
她家离白山相隔近五千里地,她放下手头上所有事情,日夜兼程走了十来天。
结果,师父只是想见她一面?
即便少女素来是个波澜不惊的性子,也有些愠怒了。
“师尊有何吩咐,何不直言?”
白云裳心虚地挪开视线,踯躅道:“为师的心上人,想替他孙儿求娶浮云仙子。”
“那个负心汉?”
少女自幼在浮云宗长大,对师傅的往事如数家珍,不免有些动气。
“……他并非负心人,只是他身上背着国仇家恨,有许多无奈。”
白云裳替情郎辩解了几句,却觉得这话苍白无力,耍起了小性子,跺脚道:“总之,他生平第一次求我,你就说,依还是不依吧。”
少女无奈道:“师尊,你当知道,徒儿有婚约在身。”
“不是已经退了吗?”
“他说,他会娶我。”
然后,休了我。
少女忆起那人说这句话的语气,心头百味交杂。
明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明明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他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
白云裳游说道:“为师不管,无锋的孙儿,定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与你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且见了面再说。”
“不见。”
少女丢下这句话,转身要走。
一道人影从殿门跳了进来。
杨重放下杨明,看见白云裳,竟有些手足无措,嘴唇蠕动,半晌说不出话。
杨明被冷风吹得满脸通红,手脚麻痹,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少女。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呆住了。
“秦舒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