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不是。”
杨明遗憾道:“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琉璃杯,一个杯子二两银吧。”
现下流行的米酒因为度数低,所以酒楼多半是用大碗装酒,一碗就得有半斤多。
可白酒却不是这个喝法,得小口品。
杨明又觉得瓷器虽然精致,可是太便宜了,逼格不够。
所以专门让人做了这种三十毫升左右的小琉璃杯,价格不菲。
万半城一听到琉璃杯三个字,脸都绿了。
他赶紧数了一下,还好,砸得不多,只砸烂了三个杯子。
比起刚刚那六百两,这六两银简直是太便宜了。
万半城痛快地给了六两四百文的酒菜钱,就想走了。
杨明又喊道:“万兄,慢……”
“又怎么了?”
万半城简直快疯了。
“慢走。”
杨明挥了挥手,笑得十分灿烂:“赌约还有一个月呢,欢迎你随时再来啊。”
我来你马个屁!
万半城心里暗骂,脚步虚浮地踏出了酒楼。
刚走出去,就听见酒楼的食客们争相叫喊。
“小二,来半斤杜康酒!某也尝尝这六十五文一两的酒是什么滋味。”
“王学正亲笔题字,必是差不了!给本官人也上一壶!”
万半城神情恍惚,怀疑人生。
他都不明白自己特意等了半宿,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杨明打脸吗?!
酒楼里,杨明笑开了花。
他估算得很准。
杜康酒虽然堪称天价,可大兴国富商遍地走,地主不如狗,有钱人太多了啊!
这酒虽然听起来贵,可是酒劲太大了,一般人顶多也就喝个二三两,就头昏脑胀了。
不像米酒,喝个几斤也不见得有感觉。
这么一算,好像也就不贵了。
你一壶我一壶,你二两我五两。
盏茶功夫,已经卖出了几十两银子。
“好酒!确实是好酒啊!”
“六十五文一两,便宜,太便宜了!”
“小二,再沽半斤酒来,这等好酒,某要带回去给家父尝尝!”
赌约,他是赢定了。
只是希望万半城输了,能老老实实不再找他麻烦。
当个好人真难。
杨明摇了摇头。
他看见谢诚这个大好人,还在小口地品酒,坐下道:“今天多谢谢兄仗义执言了,别光喝酒,吃点菜,我请客!”
“公道自在人心,谢某只是说了实话,杨大官人大可不必。”
谢诚笑了笑,态度有些不冷不热。
他年纪稍长几岁,跟杨明没有什么过节,但杨明欺男霸女的恶行,他却听说过几句,因此也不太想跟他往来。
杨明心下了然,这败家子在平江府的名声真是烂大街了,正经人家都不愿意跟他交朋友。
他也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他平静道:“杨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谢兄帮了我,改日若有机会,杨某必定报答一二。”
“大可不必。”
谢诚冷淡地拒绝了。
不是他看不起杨明,只是杨明现在没了杨家的光耀商会,单凭卖酒,想再重回巅峰,简直是痴人说梦。
君不见万家酿酒百年,还是那个逼样吗?
他谢家虽不比当年的杨家富庶,可要捏死现在的杨明,可太容易了。
他有什么需要杨明帮忙的呢?
“若是谢家现在所售卖的肥皂团、牙粉,杨某有改进之法呢?”
谢诚放下了酒杯:“愿闻其详。”
“杨某今日还有事,改日再跟谢兄详谈吧。”
杨明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替他结了账就走了。
留下谢诚满脸疑云。
谢家除了胭脂水粉以外,还有一样专供士人的买卖,非常赚钱。
就是肥皂团和牙粉。
市面上也有其他店铺在卖,但配方总不如谢家的好,销量也一般。
这败家子能有什么改进之法?
谢诚摇了摇头,料想杨明大概是空口说白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肥皂团和牙粉,其实就是古代的肥皂和牙膏。
放在现代这些日用品,根本不值几个钱。
可在古代,却只有高贵的读书人和当官的才能用得起。
这也是个赚大钱的买卖,杨明怎么会错过。
不过,看谢诚的态度那么冷淡,杨明现在又不缺钱,并不打算上门推销。
等他什么时候问起再说。
杨明买了几刀上好的宣纸,又去找王怀信了。
这字帖被人撕了,不得让王夫子再写几幅吗?
按他的想法,像万半城那种不长眼的傻子,是越多越好啊。
一幅字六百两,十幅字就是六千两,分分钟一栋豪宅就有了啊!
可这次,杨明刚刚敲响王家的大门,王怀信竟比张氏更积极,一溜烟就从书房蹿出来了。
“杨明,你跟我进来。”
杨明稀里糊涂被他拖进了书房,正纳闷。
王怀信皱着眉头,异常认真地问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杨明,你同老夫说句实话,那杜康诗篇,当真是你写的?”
杨明一愣。
难道是抄袭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不可能啊!
他翻过史书,确实没有曹操其人,总不能是其他人误打误撞写出了短歌行?
杨明定了定神道:“学生敢问老师,可曾听过杜康二字?可曾见过相似的诗句?”
“没有。”
王怀信斩钉截铁道。
他两眼通红,一夜未眠,就是在翻查古籍,想看看杨明究竟是不是抄的。
他并不是怀疑杨明,只是被钱进说的有点心虚。
抄袭自古以来都是文坛大忌,被天下读书人所唾弃。
他害怕杨明真是抄的,到时被人查出来。
他的名声事小,杨明的前途可就全毁了。
王怀信又急迫地问道:“那为何只有半篇残句?当真是因为后继无力?”
“真的只有半篇。”
正是因为不想害了王怀信,杨明决不能说出后半篇的内容。
他只能推搪道:“学生有几斤几两,老师是最清楚不过的,什么乐府旧题,学生都是一知半解,就是为了给杜康酒打广告,才胡诌了这么几句。”
“老师如此担忧,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怀信已经信了大半,他唉声叹气道:“钱进那竖子,非说你出身富贵,不识人间疾苦,写不出这样感叹人生苦短的诗句。老夫一怒之下,就答应了让你参加腊八诗会。”
他回来越想越后悔。
跟人赌什么气啊!
以杨明的学识,能写出这么几句,已经是搜肠刮肚了。
再让他去参加诗会,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不如回头,老夫还是找个由头推了吧。”
王怀信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了。
杨明有点感动。
没想到这位最爱惜名声的老师,为了保护他,竟连自己的声誉也不要了。
他不去参加诗会,大不了被人笑话几句,反正他是个臭不可闻的败家子,名声这东西,他压根就没有啊!
可王夫子的半生清誉却免不了要染上污点。
“去,怎么不去!这杜康诗篇,学生确实是写不出后半篇了。再写也是狗尾续貂。”
杨明斩钉截铁道:“但是,学生遭此大难,茅塞顿开,倒想去领教领教平江士子们的高才!”
“他们不是说学生不识人间疾苦吗?学生便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不识人间疾苦!”
我哭啊!
我真的好苦啊!
什么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什么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不就是卖惨吗?
这,杜甫、文天祥等爱国诗人表示,根本不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