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为夫亲自上门来接你了!”
杨家茅草屋外。
陈员外带着十几个家丁围住了院子。
他眼神火热地看着柳秀娘。
漂亮,真漂亮!
这身段,怎么也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人。
尤其是这知书达理的气质,完全不是那些村妇可以相比的。
听说这柳氏的祖上还是当官的。
是因为犯了大罪,惹得皇帝老儿不高兴了,才被贬入贱籍,沦落到当侍妾的地步的。
今天一看,那些传言倒像是真的。
都怪那姓张的老头!
昨天偏要趁他家母老虎在家的时候上门,逼得他不得不答应给杨明三天时间还钱。
白白浪费了一夜春宵!
陈员外越想越来气,不停催促道:“柳氏,快收拾行李,跟为夫去陈府吧!”
被陈员外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柳秀娘活像被扒光了衣服似的,怕得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她战战兢兢地问道:“陈员外,我家官人不是同你说好了,明日就还钱给你,典妻之事,就此作罢吗?”
“那是他说的,我可没答应!不要废话了,快快上马!”
看到柳氏怯生生的样子,陈员外小腹一阵火热,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就地正法!
可没想到,张小五却拦住他,拱手道:“还请陈员外稍等片刻,我弟去叫阿公了。”
“此事既然是阿公作保,自然要阿公在场,你们才能接走杨柳氏。否则日后杨柳氏有个三长两短,算是谁的?”
“快去快回,莫要耽误我的时间。”
陈员外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
这一等,就是好久。
张三才终于带着一帮村民匆匆赶来,开口便呵斥道:“陈员外,你明明答应老夫给杨明三天时间筹钱,怎么今天就上门抢人了?”
陈员外不以为然道:“明日今日又有什么分别?反正这柳氏也是我的人了。请张保长通融通融。”
“老夫既然答应了杨明给他三天时间,就得说话算数,这是规矩!”
张三的表情很不高兴。
他虽然贪财,却非常讲信用。
收了杨明的钱,他就得替杨明争取三天时间。
陈员外出尔反尔,让他心里十分恼火。
陈员外嘲讽道:“张保长,你还真相信杨明会还钱?我怎么听说,他在城里的赌坊输了钱,已经跑了呢?”
柳秀娘顿时面如死灰。
张三却硬气道:“他要是真是想跑,老夫也管不着。你若要带走杨柳氏,明日再来,老夫绝不阻拦。”
陈员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在这干等了许久,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他两眼一瞪:“张三,我看你年纪大了,是个长辈,才给你几分面子,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与我为敌?”
陈员外说话夹枪带棒,张三也火了。
“老夫既然坐得保长的位置,这杨柳氏住在这里,就是老夫的子民!老夫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老夫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带走她!”
陈员外狰狞道:“一个小小的保长,还真把自己当官儿了?柳氏我今天是要定了!有胆就来拦我试试?”
陈府的家丁们举起了手里的棍棒,气势汹汹。
张三慌忙喊道:“乡亲们,拦住他们!”
张家村的壮丁们也握紧了手里的锄头柴刀。
他们的人数比陈府的家丁还要多得多。
陈员外见状不妙,大喝道:“你们这些泥腿子,都犯糊涂了吗?”
“这户人家又不姓张,同你们张家村有什么关系?你们犯得着吗?”
村民们的气势弱了。
陈员外又厉声道:“再说杨明之前在村里惹是生非,才被你们赶出来了,你们不生气?还要替他保护妻儿?”
村民们面面相觑。
这时,张小五却大着胆子喊了一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虽然是乡野村夫,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掳走杨柳氏一个弱女子!”
“就是,谁不知道,进了你府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张小六跟着附和了一句。
张三赶紧喊道:“乡亲们啊!杨明是该挨千刀,可是同杨柳氏一个妇人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能眼睁睁看着杨柳氏去送死吗?”
众人纷纷看向柳秀娘。
柳秀娘抱着两个孩子瑟瑟发抖。
孤儿寡母,实在可怜。
一干老少被激起了血性,怒吼道:“祸不及妻儿,杨明欠你的银子,你管他要就是了,凭什么抓杨柳氏?”
他们并不知道典妻的事情。
只当是杨明欠钱不还,陈员外要抓他小妾抵债。
个个挥舞着锄头柴刀,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陈员外彻底被惹毛了:“一群乡巴佬,还把自己当英雄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眼看两伙人就要打起来了,柳秀娘却下定了决心。
“陈员外,且慢!”
“妾身,自愿去往陈府,请陈员外不要再为难各位乡亲了。”
这两句话,像是用光了她全身的力气。
陈员外大喜过望:“我要的是你,为难他们作甚?”
柳秀娘抹了把眼泪,对着村民们鞠了个躬,哽咽道:“都是我家官人惹出来的祸事,怎能连累了乡亲父老。”
“承蒙各位大恩,妾身无以为报。只能祝愿各位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杨柳氏,你不必害怕,有我们在这,绝不能让他掳走你!”
有血气方刚的汉子还要逞强,却被张三拦住了。
张三也后悔了。
他本来只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吓唬吓唬陈员外。
可没想真打啊!
真要打起来,闹出人命,他怎么担待得起啊!
他叹了口气,愧疚道:“杨柳氏,不是老夫不帮你,眼下这般情形,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杨明那厮,到底去哪里了?”
柳秀娘满脸哀色。
跑了!
官人,肯定是跑了。
如果真是进城卖酒,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她又被骗了!
柳秀娘抹了把眼泪:“张公今日能出面维护,妾身已经是万分感激了。只是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妾身有一封家书,想请张公替我将这封家书,送到永宁城内皮市巷柳家,让家父过来接走两个孩子。张公大恩,家父定有酬谢。”
张三答应了:“老夫,一定替你将家书送到!”
“多谢张公,如此,妾身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柳秀娘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娘!不要去!”
杨溪风伸手想拉她的袖子,却被张小五一把抓住,摁在了怀里:“别看了,你娘去陈府享福呢,你要为她高兴。”
张小五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谁不知道柳秀娘这一去,多半是有去无回。
可是,杨明收了银子卖了柳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就算他们今天能保得住柳氏,明天呢?
“娘亲!”
“娘!呜呜呜。”
两个孩子哭叫个不停,柳秀娘硬起心肠,不去看他们。
一步步,走向陈员外。
无人知晓,她袖下藏了一把剪刀,若是到了陈府,她就即刻自尽!
临死之前,她心里想的却是两个孩子。
只盼父亲收到家书能及早赶来,接走二子。
至于官人……
临死之前,柳秀娘竟开始担心起了丈夫。
纵然他对自己有万般不好,终究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的夫君。
但愿她死后,官人能长进些。
不求他富贵荣华,但求他平平安安。
只是,若有来世,她却是再也不愿跟杨明有半点瓜葛了。
“秀娘……”
柳秀娘的脚步停了一下。
怪了,她怎么听到了官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