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商白羽身影消失的方向,燕王哙哑然一笑,这算是又一次的投怀送抱吗。
她可不是你的女人!警告了自己一声,燕王哙随即朝着反方向疾驰而去。旷野的风在他耳边嘶吼,心下却也忽地怅然若失,今日一别,年少时的懵懂情丝已然斩断了吧。
遥望大营,燕王哙轻吐一口气,又猛然大笑了几声,和她做的买卖是真赚到了。然后身形更快,在听到他标志性笑声后慌忙出来相迎的将士身边一晃而过,直接到了营主苏秦的帅帐前。
见燕王哙无事归来,麾下人等都松了口气,不过随着众人迎出帅帐之外的子之,眼神就有点不那么愉快了,因为燕王哙手里拎着商白羽扔在地上那顶头盔,子之甚至觉得远远就能嗅到商白羽淡淡的体香。
燕王哙斜睨了子之一眼,故作心虚地将头盔随手藏在了身后,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中大步走进了帅帐。
他认识子之太久了,久到大家已经不再是意气相投只有一腔热血的少年,久到身后都有庞大的势力足以让他们身不由己,久到已经不需要用身不由己来作为托辞了。
他知道当众拿着商白羽的头盔一定会刺激到子之,当年被商白羽的族人拒婚,实是子之一辈子的痛与羞辱。
但不管这会让子之的异心加重还是让他投鼠忌器,燕王哙都无所谓。他早就告诉过子之,你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不过,他可以因为同患难过而容忍子之,却不会容忍子之背后的那些人。他对藏身阴影中的蠹虫从无好感,那些人想要什么的话,只管拿着刀子来取好了。
帅帐里有些嘈杂,十几位闾山营的将官正在等着营主苏秦发号施令,大军肯定不会留在这除了死人就是草根的地方,开拔前要做的准备实在是太多。而且他们更想知道的是回家与亲人相聚还是去哪再战一场。
见到燕王哙进来,早就换过了一身华服又开始风度翩翩的苏秦,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点头示意,名将的架子摆得十足。帅帐不是王帐,这里他才是最大。
但乍一见燕王哙背着手拎着的头盔,苏秦暧昧地笑了,开口撵开堵在身前向燕王哙施礼的将官们,站起身来,蹭到燕王哙身边,忍着笑意低声问,“王上您这雄姿英发的,是已经搞定了那位女中豪杰了?”
燕王哙满腔豪气地拍了拍苏秦的肩膀,“本王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也不理会苏秦心里想的是哪个搞定,燕王哙又一拍苏秦的肩膀,看似随意地说道,“能为孤王打造出如此强军,你这几年辛苦了,上卿之位已不足以酬功,你也该有自己的实封封地了。”
见苏秦一脸错愕的表情,燕王哙走到挂在帐中还未收起的地图之前,看了看,招手示意苏秦也过来,“你看好哪一块封地了,武胜君。”
话一出口,挤着数十人的帅帐中一下子就鸦雀无声了。刚刚听到那句实封封地大家伙还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一个“武胜君”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如果是在交际场合,燕国的封君那是有很多的,只是市面上针对有领地的贵族的一贯说法,不过,这些贵族大多只是拥有低级爵位,彼此称呼时多用“封君”互相吹捧一下罢了。
而拥有“君”这个真真正正只有燕王才能赐予的爵位的,也就是王室之中有那么几位。新的以“君”为爵的实封贵族,而且还是外姓封君,这在燕国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当然,这次能够捣灭戎人王庭,苏秦是居功至伟的,就算是燕国史上也是罕有匹敌的,因为毕竟等于灭亡了一个种族。所以,虽然他能封君让人深感意外,但是也都觉得他的战绩配得上这样的奖赏,更是觉得有功必赏、赏罚分明正是燕王哙的伟大之处。
正巧有些魂游在外的之也进入了帐中,燕王哙朝他一笑招了招手,“孤竹侯,你也过来帮苏卿参详参详,看看选一个什么好地方做他的封地。”
这一下子之也是一脸懵,就这么会工夫我就是孤竹侯了?莫非你和商白羽刚刚真发生了什么,所以给我个侯位安慰我?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快,马上就走上前躬身谢恩。
孤竹国本就是他这一支的故土旧国,被灭这才不到二百年。而早就周朝之初分封天下时,孤竹就被封为了侯国,现在燕国早已经跟大家伙一起升格为王国,下面多出一个分封的侯国倒也不算违了周制。
无须经过国中朝堂的什么人同意,也无须占卜献祭于宗庙,燕王哙在军帐中一言而决之下,大燕国就多出了一侯一君。大帐之中马上就恭喜声连连的,众将官的心思更是都活泛起来,想得越多情绪也随之高涨,有一天为王上立下大功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和这两位一样能够封侯拜相呢。
子之虽然面带微笑地朝着众人鞠礼致谢,却是心下隐隐有些不安起来,燕王哙在这时候提出来封君之事着实有些不同寻常。难道说,他真的准备和墨门撕破脸了吗?
其实,一直以来,子之都是被商朝王系嫡系强行推着向前,他甚至都回避去想将来,如果真有一天自己所背负的族群的命运,和燕王哙的利益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时,自己该如何自处。燕王哙不愿针对他,他又何尝愿意与燕王哙分道扬镳呢。
苏秦背着手站在硕大的地图前则是喜笑颜开的。他一个周王都小户人家出身之人,背井离乡周游四国,又为了燕国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图个什么,当然是图个能得君王赏识然后升官发财了。只是他也没想到,燕王哙居然这么大方,直接一个实封封君砸了下来,一时间真有为燕国肝脑涂地的冲动了。
但随即苏秦也沉吟起来,虽然表面是仔细地看着地图寻找心仪的封地,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早就百转千回了。因为他实在是有点琢磨不透粗中有细的燕王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