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营的士卒乃至将官们,几乎全部是被燕王哙这些年从北方各方势力赎买回来的奴隶。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北方势力从大周朝用各种办法劫掠过去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从祖上开始就一直是奴隶。
被燕王哙赎买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骨瘦如柴就如行尸走肉一般。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才算恢复了一些生机,随后青壮男子被编入了闾山大营,开始接受军事训练。
虽只真正成军不过二年,但是这一场大战打出了大辽营的旗号之后,这场战斗可谓是打得惊天动地、荡气回肠。三军上下面对人数更多也更精锐的敌人,明知有死无生,仍是人人悍勇,死不旋踵。在被十万极其强大的敌人围攻之中,殊死搏杀发挥了惊人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在混战之中死死地将敌人拖在了战场之上,最后终于将他们拖进了死亡深渊。
但这一场残酷的肉搏战下来,死战不退的大辽营将士的战损比例达到了惊人的五成,五万人中,仅战死者就有一万三千余人。还有万余人伤重之下再也回不到军营之中了。而他们的悍勇也被燕王哙记在了心里。
苏秦更是在战前就传达了燕王哙的意思,此战过后,不仅仅他们和他们的家眷都会成为自由人,而且这一次披甲突骑的补充,也将从大辽营中选拔。对于几年前还是生命朝不保夕任人折磨凌辱的奴隶而言,这等于是多了一个鲤鱼跃龙门般彻底改变自己和家人命运的机会。
听到远远传来的燕王哙招牌式的大笑之声,本来还有些杂乱的大营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开始细心地整理起久战破残的衣甲,然后也不用人招呼,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挤到自己的帐篷前,一字排开,昂首挺胸地等待燕王哙出现。
这些将士们的眼中满是崇敬之意,甚至因紧张而大气都不敢出。给了他们自由生存的希望也没有食言的大王终于回营了,这一刻他们想让他们的王好好看看,他们不再是曾经被人猪狗般奴役的奴隶,他们已经是燕王麾下最彪悍的战士,现在的他们值得他们的王当初的付出。
深衣简冠的燕王哙并没有刻意放下身份去安抚情绪激动的士卒,只是在去往王帐的路上朝左右密密麻麻的士卒随意摆摆手,而这就足以引发一阵阵不绝于耳的震耳欲聋的欢呼。
虽说燕王哙面无表情的,不过在心底对这些出身于人世间最底层的战士十分满意,以后的十年,这些人不出意外地将会成为燕军野战的另一个中坚力量,成为他战旗指处的最强之矛,而这其实也是他留给小苍生的一笔重要财富。
在经过一些三三两两站着、轻衫箭袖不着片甲之人的时候,燕王哙会放慢脚步,然后轻一颔首。这些默然而立的人都是燕山剑派的剑士,这一次燕山剑派又是几乎倾巢而出,先是三百,再是七百,最后到达燕王哙身侧助阵的足足有一千二百位剑士。
这才是燕王哙的底牌,即便没有赵国和夫余渤海两国的援军,这一千二百燕山剑士足以将戎人王庭掀个天翻地覆,当然未必能够一窝端就是了。更何况,燕王哙的此次北狩,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的自觉行动,还有随时可能出手助战的中山国诸位大修。
修行者永远是战争中的决定力量之一,甚至在小规模战斗中,修行者才是主宰。
在这次双方数十万将士决战之前,戎人王庭各方凑出的五百多准备突袭燕王哙的修行者,就是被埋伏已久的燕山剑派祭起剑阵瞬时间就杀了个落花流水,只有少部分人脱阵而出逃了回去,等于一下子打掉了敌人一半的战斗力。
而且虽说燕山剑士们自持修行者的身份,随后没有参加沙场决战去屠戮普通士卒,但是一旦秦国以及戎人以残余的修行者为尖刀开始突围时,燕山剑派的剑阵就会瞬时发动,直接将尖刀碾碎,解决掉那些普通士卒一时无从抵抗的力量,终使得敌人全军覆没。
见燕王哙颔首,不少剑士马上躬身还礼,不是因他燕王的身份,而是不见佩剑的燕王哙本身就是实力强大的修行者。不提他那个罕为人知的中山老人不记名弟子的身份,燕王哙十二岁的时候曾隐姓埋名在燕山修行过二年,虽没入门派,但辈分上算是燕山剑派的二代弟子,这次参战的很多燕山弟子就算是胡子一大把也仍是他徒孙一辈。
而且因为有这层关系在,燕山剑派实则已经绑在了燕王哙的战舰之上,而燕王哙也是一直将最好的资源都送到燕山剑派,本来相对独立的镇国剑派,已经与燕王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当然,上上下下对此还是颇有微词,但是老祖们都默认的事,那自然是有其必然理由的。
更何况,燕王哙是真能打啊。早先在覆灭戎人南大王部一战之时,随行的三百剑士都亲眼目睹了燕王哙的惊人战力,他赤手空拳地一个人就秒杀了数百敌骑,那场景绝对堪称暴烈。
而且,在燕山剑派内部早就流传一个说法,据说是那位二代弟子之首的姬悠风说的,燕王哙可不只是拳法了得,如果他一旦拔剑的话,除却那些修为早已晋天人的老怪物,在整个北地是近乎无敌的。
这种说法,虽然没人承认,却也没见剑派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剑修们反对,可见并非是空穴来风。
守卫森严的内营里就没了外营的热烈气氛,仔细扎下的营门前,那百十余幸存的披甲突骑虽然也聚在了一起,但只是举起右手简单行了一个撞胸礼就各自散开继续警戒了。他们是跟随王上一路生死搏杀过来的,所以深知燕王哙并不拘礼的随意性子。
燕王哙朝那些曾生死与共的将士微微点下头,与从内营中迎过来的一长须黑面老者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并没有径直去在内营最中央早已搭建好的王帐,而是匆匆随着老者来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军帐之前。
掀帘进了帐篷之后,燕王哙一反在众人前波澜不惊的沉默模样,大步上前急切地问,“苍生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