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宁回到家的当晚，就被姜儒平叫进了书房。
她不用猜都知道，父亲肯定是因为她今晚在寿宴上的表现找她。
姜儒平坐在办公椅上，跟姜棠宁仅一桌之隔。
两人的状态就像班主任和“犯错”的学生。
姜儒平表情严肃，凝视着一脸淡漠的女儿，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棠宁，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姜棠宁以为父亲会像往常一样，开口就是训斥她不懂事，没想到今天却主动询问她的想法，但她曾经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只是父亲无法理解。
她抬眸看向父亲，语气平和，“爸，与其让我说我的想法，还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今天你想跟我说什么？”
姜儒平再次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疲惫，“棠宁，你是不是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接受这个家？”
“今天是你奶奶的寿宴，你说走就走，气得你奶奶食不下咽，搞砸了整场寿宴。”
“你二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难道你没想过，你的行为会把一个生病的老太太气得加重病情吗？”
“还是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这就是你表达不满的报复手段？”
姜儒平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镇定，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重。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右手用力地拍打着办公桌面，发出厚重的响声。
姜棠宁并没有被父亲的动静吓到，而是安静地听着他的控诉，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底的失望逐渐加深，随后轻笑一声。
“爸，我没有报复，我一直在克制，我克制着自己想发飙，想掀桌子的冲动，考虑着今天是姜老太太的寿宴，我选择了退避，逃离那个没人待见我的地方。”
“但我的退让，却成了你口中的目无尊长且坏心肠。”
姜儒平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动容，只觉得她依旧死不悔改。
她居然还想发飙和掀桌子？
“棠宁，这些年，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怨我没照顾好你，让你被拐，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但这么年来，我何尝过得舒心，我每天都在忏悔和痛苦。”
“在你回来后，我们都在努力补偿你，整个家都因为你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让你感到不习惯，我们多么渴望你能真正融入这个家。”
“五年了，你沈姨从来没跟你说过一句重话，每次都为你着想，为你说话，但你对她依旧冷淡，今晚还对她出言不逊。”
“为什么你的心就那么难捂热呢？”
姜儒平眼角闪烁着泪光，顿了顿，继续说道：“棠宁，是你自己封闭了你的心，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走不进去。”
听着父亲的这番话，姜棠宁内心那股窒息感比之前更严重。
她一直知道父亲的想法，在父亲看来，这个家只要她愿意妥协，陪着大家演好每一场家庭和睦的戏，这个家就真的圆满了。
但真的是因为她不愿意妥协吗？
不，她曾经试过融入这个家，但失败了，这个家早就没她的位置了。
她之所以没离开这个家，是因为这里还有跟她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
她很害怕孤独，不想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但现在看来，亲生父亲对她感情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深。
“爸，你要我怎么融入这个家？”
“你真的看不见姜冉对我的挑衅和人身攻击，以及奶奶对我厌恶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退让，努力地讨好她们，一旦我做不到，那就是我不合群，我封闭自己的心，对吗？”
“你眼里只有沈馨柔的努力隐忍，但我没欺负过她，她为什么一直像被我欺负了似的，总是摆出委屈巴巴的模样，显得我多十恶不赦，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亲近她。”
“是她的女儿沈晚，害我被拐，颠沛流离，差点被强奸，重伤失忆，但她却成为了你的好女儿，你给她安排好了一切。”
“你口口声声说补偿我，但你从未问过我钱够不够花，工作压力大不大，需不需帮助？”
“我的亲生父亲他对害我被拐的人，比对我这个女儿好，起码你会在沈晚被刁难的时候，出言为她解围，但我陷入同样境地的时候，你只会怪我不懂事。”
说完这些，姜棠宁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姜儒平听着女儿的控诉，尤其听到她差点被强奸的时候，他觉得呼吸一窒。
这是女儿第一次说起她的过去。
“棠宁，什么叫差点被强奸，到底怎么回事？”
姜棠宁抹了抹眼底的泪水，冷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阿爸阿妈去世后，我被所谓的叔叔接回家，被他老婆虐待，被他觊觎，最后在我十四岁那年，他不忍了，半夜想来强奸我，我抵死不从，跑了，开始流浪，后面就失忆了。”
“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
“说了又能如何？除了让你的宝贝女儿姜冉多一些辱骂我的素材，你还能怎么样？”
姜儒平眉头紧皱，“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姜棠宁突然勾起唇角，眼底透着嗜血的狠意，慢悠悠地说道。
“他们车祸死了。”
“死了好多年了，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姜儒平心底惊骇，看着女儿说话的神态，眉头紧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他当律师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案件，知道人性的多面性。
难道女儿之前一直在隐藏阴暗面？
那些年，女儿是不是已经被那些人教坏了？
姜儒平有些难以接受心中的猜测。
姜棠宁看着父亲复杂的神色，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收起刚刚的笑意，眼底只剩下自嘲。
“爸，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没什么话想说，那我就走了。”
“等等，爸爸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姜儒平立刻叫住即将要走的女儿。
姜棠宁转过身看向父亲，“你说吧。”
姜儒平打算先不去纠结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先解释清楚今晚的问题。
“棠宁，你刚刚的控诉，我都听进去了，我才知道我们父女之间缺乏沟通，存在很多的误会。”
“今晚，我们好好解决这些误会。”
“好不好？”
姜棠宁知道这些都不是误会，但她还是决定留下来听一听父亲的解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