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深,派出所的几张长椅上,排排坐着十几位少年。
所里白炽灯的光线充足,把少年们脸上的的担忧羞涩照得无处遁形。
许初一低着脑袋,简阳余光瞥见后,微倾身体过去,安慰道:“初一,别担心哈,有你简阳哥在。”
许初一倏地抬头看他:“你在所里有人?”
简阳愣然片刻,憋出一句话:“......没有。我们估计会在这里蹲几天。”
许初一眼皮瞬间耷拉下去,纤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
看着他这副天塌下来的模样,谢祁啧了一声,勾住他的脖子。
“没那么严重,我们顶多会被警察叔叔说教一番,然后通知家长领回家教育。”
听到这话,许初一脑袋抬起:“真的?”
“yes!”
许初一瞥了眼周围的人,小声问:“沈老师会来领你回家吗?”
谢祁耸了下肩,淡然道:“怎么可能,他大明星唉。”
“那你家谁来啊?”
“管家。”谢祁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仿佛这事发生过很多次了。
“你呢?”
许初一垂眸,沉默不言。
半小时前,他被警察带出酒吧这一幕,李叔肯定看到,并且第一时间联系大哥。
如果他猜的没错,大哥在赶过来的路上。
说实话,他心里既希望家人来,又不希望来。
很矛盾。
此时,那位年轻的民警走过来,拉着一张椅子坐在他们面前。
“根据《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相关规定,酒吧等营业场所有义务提醒并监管禁止未成年进入。”
“酒吧老板没尽到义务,在隔壁接受批评。”
“我们已经联系你们的家长。趁家长来的时间里,由我来给你们这群小屁孩进行教育引导。”
他眼眸含着笑,一副亲切温和的样子。
“而你们呢,作为青少年和在校学生,要自觉远离娱乐场所,抵制不良思想的侵害......”
他刚停下来喝口水,一位捧着个黑色老年人保温杯的便服警察走道他面前。
“蛙趣,这怎么那么多小孩啊?小张,你抓的?”
这位姓张的年轻警察无奈解释说:“酒吧,未成年人。”
便衣警察随意瞥了眼这些安分坐着,等待教育的少年。
忽然目光一滞,看到个眼熟的小孩。
他犹豫出口:“许初一?”
话出,连同许初一在内的少年满头雾水,视线全投向他。
许初一仔细打量着这个二十出头,却一副老年人做派的警察。
明明这人年轻俊朗,却浑身散发着懒散随意的气息。
许初一脑子快速搜索了片刻,确认记忆中没这人身影后,问:“警察叔叔,你认识我?”
周围的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扫着。
便衣警察笑了下,刚想说话,余光却瞟见匆匆进门的许知意。
“喏,你大哥来了。”
许知意径直走到两位警察身边,目光从许初一那儿收回落在两人身上,待看清那这拿着保温杯的警察时,微微一愣。
“严队长怎么在派出所了?”
车祸那事就是严遇之负责的,许知意跟他有过几次接触。这人的处事风格很奇葩,许知意不记住他都难。
只不过上次见他时,他还是市局的严队长呢,怎么几个月不见就来这派出所了?
还......拿着保温杯泡起了枸杞?
严遇之咳了几下,言辞模糊道:“说来话长。”
他可不想说自己是犯错误才被下派到这里的,多丢脸啊。
“把你弟弟接回家吧。”他扬了扬下巴,急着撇开话题。
对于他这越俎代庖的行为,小张警察只是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对许知意说:“未成年人不能进酒吧。你们这些家长要看管好小孩。”
教育完大人,小张警察看向缩着脑袋的小孩,喊道:“许初一,过来,你大哥领你回去。”
角落悄悄注视着他们动作的许初一颤了下,低着脑袋走到许知意面前,弱弱地喊:“大哥。”
在他心里,做错事才会被抓进派出所。
如今做错事的人是他。
他害怕许知意因为他“未成年去酒吧,倒霉被抓来这派出所教育,给许家丢脸”而生气。
而在座位上蠢蠢欲动想解释的宁绥远看着许初一担惊受怕的样子,终于坐不下去了,站起身。
“许大哥,是我邀请初一来酒吧的,不过初一他没喝酒。你......别骂他。”
许知意愣了下,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
许初一低着头,跟在许知意身后走着。
许知意不说话,许初一也不敢说。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派出所大门后,许知意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着许初一的发旋,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错了没?”
“知道。”许初一小声道。
“错哪儿了?”
“第一:我不该未成年就来酒吧。第二:我不该未成年喝酒。第三:我不该害大哥来派出所陪我一起丢脸。”
许初一逐一列举自己的错事。
“认错态度良好。但最后一条不是错事。”
许知意揉着他的脑袋,温声道:“头低着干嘛,大哥又不会骂你。”
许初一犹豫几秒,抬头真诚道:“大哥我错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去酒吧,但那是绥远哥的生日聚会,我......”
“喝了多少酒?”许知意直接问。
口腔里还残存着淡淡的酒的苦涩味。
他如实回答:“我就喝了一点。”
“下不为例,你成年了才可以喝酒,知道吗?”
头发被揉得乱了些,许知意替他捋顺后,又按了几下。
许初一没想到大哥就这么放过自己了,惊喜地点点头。
“知道啦,大哥!我保证!”
危机暂时解除后,许初一倏地问:“大哥,你认识严......严队长啊?刚才他喊我名字,可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许知意放下手,边走边解释:“我跟他不熟。”
“车祸那事是他负责的,他知道你正常。你当时昏迷不醒,不知道他也正常。”
许知意说着,脑海中回忆起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严遇之,而如今这人怎么懒懒散散的,还像个老头似的养起了生。
也不知道两个月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许知意腹议了一下,随后说:“回家吧,他们还在家里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