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风有了一丝凉意,后院里的紫荆花树也开始败落,秋千被风吹得摇曳,似乎在等那位少年。
自从那场车祸开始,许家别墅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名为“悲伤”的屏障。气氛静谧地诡异可怕。
许初一身体情况稳定了下来,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这是太过稳定了,没有一点儿苏醒的痕迹。
每天,许知意清晨总会先去医院看一眼许初一,再去公司上班。傍晚下班后,也会去一趟,一直待到深夜方才回家。
这场车祸再一次把许知意困了起来。他常常在想,如果当时团团没有护着他,那团团是不是早就醒了。如果当时是他护着团团,那此刻的团团是不是就会活蹦乱跳了。
许晓行也许久未碰过赛车了,每天中午都守在许初一病床边,与他说着童年趣事,有时候明明是个糗事,可是他自己说着说着就哭了。
许想真婉拒了国外小提琴比赛的邀请,她没有心思。每天她都会回去雅科思学校上课。
当有人问起许初一怎么没来上课时,她总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弟弟去国外深造音乐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有个人让许想真感到很奇怪。她每次进教室时,那人总会抬眸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她身后。但每次都失落地移开视线。
许想真后来才从简阳口中得知,那个人是顾念,与初一是好朋友。
每次许想真与人说起初一时,顾念视线就会看向她这边,好几次两人视线会碰撞到一起。
她每次都会莫名的心虚先移开视线,她觉得顾念似乎是发觉了什么。
顾念与其他同学不一样,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总是藏着一抹情绪,似乎是渴望,又像是失落……总之让人辩不明。
日复一日就这样子过了半个月。其他家族的人都察觉到了许家人气氛压抑,但没人知晓其中缘由。
直到一则短信的传来,结束了这循环往复的生活。
【许初一醒了,速来医院!】
这天是下午,天际沉着一抹弯月和一轮圆日,橘黄色的云彩绕着日月,融成了一团。
日月共存,是个罕见的异象。
那时许知意还在上班,许晓行还在家里,许想真还在上课,三人收到信息后不顾一切赶了过去。
即使不知道那条短信是谁发的,内容是真是假。但三人还是心脏揪成一团,期望奇迹。
三人同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病房里,有许多人围在病床边。三人脚步在门口顿住,像是脚下捆了千斤重的石头。
围着的那群医生发觉了门口的三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一瞬间,他们清清楚楚看到了病床上的少年睁着眼睛,迷茫地眨了下,随后看向门口。
三人愣住,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从始至终他们的注意力以及视线全落在许初一身上,仿佛病房中只有他们四个人。
气氛沉默了许久 ,宋遐轻声喊道:“过来吧。”
这话像是个开关,让他们大脑运转起来。他们迈着缓慢的步子来到病床边,僵硬的身体似乎表明他们还未完全从震惊中脱离开。
其他医生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医生。
许初一依旧眨着水雾的眸子,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人和物。
许承宴开口问道:“医生,什么情况?”
老医生用一口浓厚的北京腔说着刚才总结出的情况:“他先前撞到脑袋了,现在脑里有血块,压迫神经,失忆了。”
“所以,他不记得任何事,任何人。但是你们也别担心,这种情况不会持久,根据目前为止的观察,血块正在逐渐消失。”
许承宴问道:“不能手术弄出血块吗?”
老医生摇摇头,一脸为难地说:“不能,血块周围脑部神经多。如果手术的话,会破坏神经,到时候可不是失忆这么简单了。”
医生说完就离开病房了,他知道他们有很多话要说。
病床上的许初一刚才也仔细听了医生的话,只是他刚醒,脑子还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失忆了。
周围都是陌生的人,许初一有些害怕,默默地把被子往上拉,遮住自己的脸,只留下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时不时瞧着他们。
这五个人站着,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的许初一像只随时会受惊的兔子,仿佛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情绪稍微激动了点,他就会躲回被窝,连眼睛都不敢露出来。
许知意、许晓行和许想真三人都好想上前抱住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这些天以来,他们做梦都想许初一醒过来。
但他们还是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微红地望着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到他。
气氛安静得诡异,许初一愈发害怕,攥着被子角的手紧了点。
许知意不忍心看他害怕,小心翼翼坐下来,细声细语地说:“你别害怕,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他的手想透过柔软的被子轻轻拍着人。但还是克制住了,手却在许初一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抓住垂落下来的被角。
“他是你的父亲,她是你的母亲。”许知意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看那侧的两人。
许初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片刻后,小声喊道:“爸爸,妈妈。”
虽然他失忆了,但是他心中莫名相信这位坐他身边,满眼柔情的人。
听着这话,许承宴和宋遐双双一愣,第一次有人喊他们“爸爸妈妈”。
在偌大的家族里,从来都是喊“父亲母亲”这种疏远而尊敬的称呼。许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他们的孩子都是喊自己“父亲母亲”。
而现在许初一喊“爸爸妈妈”,他们两人心里似乎泛起了小幅度的涟漪。
这个称呼,对他们来说陌生又新奇。
许初一试探性地喊完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在等他们的回答。
许承宴和宋遐两人各自“嗯”了一声后,宋遐丢下一句:“还有事,先走了。”
许承宴和宋遐一前一后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