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败总归尘,阴阳相生,清浊自分”
一袭黑白相间的长袍,随风摇动,赤鸢用一根雕刻着卷舒浮云的簪子扎起自己的高马尾,长长的灰发就如同瀑布一样披散。
腰间挂着环佩,露出肩头,臂膀上的袖子用阴阳玉扎起,袍子上的装饰相当朴素,也只有几分淡色的云朵和胸口似乎是莲花的图案。
识之律者提议说要给赤鸢换一套衣服,一天到晚就是那套炽翎实在没意思。
虽然赤鸢本人不太在乎这种东西,但是在这件事上,识之律者和苍玄之书达成了一致,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所以赤鸢也就不得不换上这套苍玄之书制作的新衣服了。
云墨丹心。
比苍玄之书想的还要合适,穿上这身衣服的赤鸢才真正的是像个仙人那样,相比起这套,炽翎反而还有些战士的感觉。
赤鸢站在太虚山的瀑布边上,打着伞,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心弦悸动。
她好像模糊了时间的痕迹,这个世界和她已经分在两个时空,当她回过头的时候,或许已经是数百千年之后。
而识之律者,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移开了自己注视着赤鸢的有些直接的目光。
两套衣服自然是各有各的好。
但识之律者更喜欢原本的那套炽翎……并非因为更好看,而是有着别的原因。
炽翎那一套相当漂亮,和赤鸢搭配在一起就像是一只凰鸟一样,而且因为是贴身系绳的衣服,勾勒出赤鸢的身体曲线显得意外地有些魅惑感。
而这一套云墨丹心,则是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穿上这身衣服的赤鸢,那一副漠然的面孔,站在远天的时候,就如同要消失在天际那样。
识之律者讨厌那种感觉,那种赤鸢随时都有可能就这么消失不见的感觉。
这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
好在当赤鸢的目光从远天移回,那熟悉的温柔感让识之律者不至于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困扰到。
本来还以为她会说什么,但是赤鸢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走掉了。
......
萧云花了十一年的时间才巡行完整个神州大地,帮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
她从太虚山上走下来的身份终归还是没有隐瞒太久,她原本就是楚国人,现在自然又有楚国国君要拉拢她,希望她能够让楚国强盛,最好统一天下。
然后被萧云拒绝了,再然后就找不到人了。
毕竟是自己的国家,萧云能做到的最大拒绝方式也就仅限于口头拒绝而已。
但是萧云跑得快,毕竟这天底下又没有第二个从太虚山上走下来的人。
她走过神州的很多地方,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最初的时候,萧云还会因为那些残破的尸体和死人的样子感到反胃。
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会因为恶心而呕吐。
只是到现在,她终于无所谓了。
是什么时候呢?
是看着自己的剑轻松地划破斩开数十人的身体,看着满身是血的自己都毫无反应的时候吗?
还是在被九幽邪兽肆虐过的土地上,看着那些人面目全非的尸体,血肉模糊的样子,却只有‘好烦,又是九幽邪兽’的想法的时候?
变成这个样子的自己,还能算得上是人类吗?
雨一点一点地消失,明亮的天空和萧云身后昏暗的原野就像是两个世界。
在记忆里面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太虚山再次变得清晰,虽然已经过去十年的时间,却和印象里的模样分毫不改。
萧云看着那云雾缭绕的太虚山,稍稍松了一口气。
旋即一种异样的感情浮上心头。
就像是离开家乡很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萧云忍不住提起气来,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从雨幕之中走出,向着太虚山的方向。
十年的时间,村子和印象里的已经有了不少的出入,岁月在木石上留下的痕迹算不上明显,但是在人的身上却锋利如刀。
只有太虚山下的村庄,十年的时间虽然让小孩长大,让人变得苍老,却不至于令记忆里面的那些面孔完全消失不见。
于是那心头的怀念感就变得越发浓烈,驱使着萧云的步伐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她奔跑着去向太虚山的方向,红衣在风中摇晃着就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一样穿过村庄。
太虚山的草木早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然而那些在修行的记忆里就存在的高高树木,现在也依然屹立在原地。
“……”
她练剑的时候,曾经因为刺剑五千下导致手不够稳,以至于剑脱手飞出去刺在树上。
虽然只是留下一道缺口剑就落到了地上,但是那大概是萧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练剑连到脱手飞出去。
在记忆里可以说是相当深刻,不过算上当初的那段时间加上后面十年,也已经过去了太久。
久到站在这棵树前,萧云甚至看不出来伤口的痕迹,就像是她在太虚山上的存在已经消失了那样。
于是她突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这就是那些人说的‘近乡情怯’吗。
萧云还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感情,毕竟她回到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故乡,自己的童年生活的那个小村庄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感觉。
她甚至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太过于冷漠的原因。
但是当她重新回到太虚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大概是她潜意识里的故乡,已经不再是楚国了。
她还记得苍玄之书曾经说过的那些。
但是十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抹去一切,在最初的那一年的时间里,她还不由自主地想着赤鸢的模样,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回忆过去了。
我已经放下了。
萧云深呼吸,让自己变得平静。
她迈出脚步,走过杂草丛生的小道。
她的回忆变得清晰,那棵太虚山上独一无二的生在树桩上的新木。
它已经变得很高大,与原本的树桩也几乎没有差别,只是因为生在一个枯死的树桩上,因而无论如何,也只能长这么大。
萧云走过树桩,看到那间屋子。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赤鸢并不像她猜测的那样就在门外晒太阳。
却又不知道为何有些变得紧张,萧云说不清楚自己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准备好。
要不……还是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