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安面容上并无难堪的样子,他只是笑着,悠闲着走一步喊一句,喊一句走一步。
有与他相熟的友人忍不住了,问道:“……宴兄,你这是做甚?”
宴安坦然一笑:“博美人欢心罢了。”
那姿态,说不出的坦然,说不出的风流。
他的友人闻之一笑,抚掌赞叹道:“ 宴兄不愧是吾辈楷模!就这怜花惜花之心,我等望尘莫及啊!”
黎星在楼上刚戴好面具,正准备下楼,听到这话,顿时怒不可遏。
顺手将桌子上的茶杯从楼上扔下去,“啪!”的一声!清脆的砸在宴安面前。
陶瓷四处飞散,其中一块锋利的碎瓷片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伤痕,红色的鲜血慢慢浸下来。
脸上流着血,宴安也没生气,抬手轻轻抚摸脸上的血痕,无奈的笑笑:“美人儿发火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去也。”
说吧,他一步一句喊着那句话,向门口走去,当真是要喊遍整个神武大街。
他走的潇洒,喊的响亮,竟是真的实打实的准备将这个事进行到底。
黎星冷冷看着他的背影,对古越道:“我们走!”
他领着古越从楼上走下来,一众人眼神里带着惊叹,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直到他离去,这才议论纷纷,虽然面具蒙着面,但那身段那气质,依旧可以看出来是一位绝色美人。
难怪宴安可以为美人做到那个地步,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等等!”
有人冒出一句话:“刚才那人身边带的,仿佛是……古越?”
“难道那是裴氏那位……!”
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若说到绝世的风采和容貌,满盛京,也只有那一位了。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宴安那小子好生大的胆子!敢去调戏撩拨裴少家主!难怪被揍成那副模样!
如果揍他的人是裴少家主,那就说得通了。
真是色胆包天!敢觊觎人家,被打成这样已经算是轻的了!
风月场里的事,一向是藏不住的,何况宴安还闹这么大,当日,整个神武大街的人都听到了。
这泼天的风流韵事,很快就宣扬出来。
在不知情的人口中,越传越离谱。
什么……《震惊!裴郎断袖了,被痴缠入骨…》
《裴少家主和宴小郎的一二事》
《烈男怕缠男,无情裴郎与花心美男不得不说的故事》
《宴小郎为爱痴狂,彻底疯狂!》……
传言很离谱,盛京的众人也没把这事当真,不过是玩笑个热闹。
毕竟,裴云疏是个怎样的人,他们都明白,就算是宴安真痴恋上他,缠着他,裴云疏也不会理会他的。
他这人,出了名的冷心冷情,天上的神仙岂会为凡人动情?
话虽这么说,但传言还是很离谱,如同柳絮般四处飞散,越演越烈,毕竟有个热闹的瓜,大家都以此娱乐。
……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裴云疏对此一无所知,近几日来,他正在他师傅无非大师这儿,静心疗伤。
胭脂泪的毒都已经过了三重,最难以忍受的前三次都已经过了,接下来会比前面好一些。
但以他的身体,能撑过前三次已经是极限了。
得抓紧时间好好休养好身体和精神,来接着来面对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的毒发。
笔下写着静心的经文,心却无法就此静下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惧”
“远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惧。”
“……”
“心无挂碍,无不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
手边,是一筐纸蝴蝶。
他每写一张经文,就将它折成蝴蝶,不知不觉已经折了一筐。
每一只蝴蝶,都是难言的心绪。
亦是无法说出口的……情。
无非大师进门,看到他那样的神情,轻轻摇摇头:“痴儿,一入红尘,即生因果。”
裴云疏抬头,看向自小将他抚养长大的师父,他轻轻道:“师傅,我想他了。”
无非大师年纪并不大,却已经显得有些苍老,清净消瘦的面庞,带着些风霜与苦像,唯有一双眼眸,平静亮澄。
他问:“何为思兮?”
裴云疏道:“惦念,困心,乱神。”
“每时每刻思之如狂。”
无非大师双手合十,静静看着他:“所以我才让你抄经。”
“可以静心。”
裴云疏道:“我开始抄佛经,但笔下每一横一挂划都是念想。”
“佛本清心,我心不净,总在念一人,思一人,欲一人,想一人,全都是他。”
无非垂眸,难以想象,他曾经那清净无为的弟子,居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裴云疏淡淡的笑了:“您曾经说过,我不是修佛的材料,没有佛缘,而是修忘情道的好苗子。”
“只是……师傅,如今这太上忘情道,我怕是修不得了。”
无非看向那些纸蝴蝶,他伸手拾起一只蝴蝶,放在掌心:“看出来了,这些蝴蝶身上,有你全部的祈祷与情意。”
“太上忘情道并非无情,而是世间大爱,一视同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非是以万物为刍狗,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平等的爱,平等的给予,并无偏颇。”
无非轻轻放下纸蝴蝶:“你有了情,就有了偏颇。”
裴云疏低头默默不语,他确实是有了偏颇,有了私心,有了舍不得,有了爱难离。
无非叹息道:“人间难免爱恨,愁痛离苦,既身在红尘,踏足红尘,难免沾染。”
他的声音有些空泛:“权势富贵,南柯一梦,世人皆羡长生,长生亦是空,人生一梦,还来本是空。”
“修不了,那便修不了吧。”他淡淡笑道。
裴云疏单手向他行了一个佛礼,眉目静敛。
无非面容平静:“待养好身子,去找他吧,活在这十丈红尘里,唯有这个人,这颗心,不是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