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夜色温柔。
云间的月色皎洁,这皓月当空,天下无双。
一如那人。
裴家主披衣而起,横竖睡不着,起来走走。
青叶并退随从与侍从,他知道,这个时候,家主他,必定是不想让人打扰的。
他默默跟在离家主身后,距离在不远不近之处。
裴家主一路走过幽幽的庭院,这里很是寂静。
夜晚风凉。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再喝酒了,哪怕是现在,想求一醉,也不能。
他抬头看月,月里仿佛浮现那人皎洁的身影。
月臣,这些年,我过得好没意思。
如今,不过才年过不惑,我竟然就感到累了
常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日子,与你一同奠基宏图霸业,征战沙场,共同商议图谋天下,那才最畅快。
他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眼眸微暗,难以掩饰那些黯然之色。
……
我们年少时立下的宏图伟业,终究是不成了。
那口抑制不住的鲜血呕了出来。
青叶忍不住上前几步,扶住他:“家主!”
裴家主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看向月亮,悲怆一笑。
月臣啊月臣!
大业未成,天下未安,你竟身先死!
没有你的天下大业,我再也无心管辖参与,如今……不过只是守住这群故人罢了。
青叶神色黯然,有些不忍的低下头去,家主他……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当年……
那是何等的岁月啊!
年少轻狂,年轻一代最强者,无人可以媲美他的风采。
除了那人……
那个惊才绝艳的绝世天才。
他是家主当年,不!是这一生!最好的兄弟,他们一同征战沙场,谈笑煮酒,金戈铁马,豪气万千。
也是最好的知己,他们一同共谋大业,平定天下,一展志向。
他们当年被称为,幽都双壁。
他们年少相识,互为知己,了解对方的心性,欣赏对方的才华。
一起相约,平定天下,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当年,家主新婚燕尔,娇妻幼子。
何等意气风发,裴氏的威名,一半都是家主闯出来的。
就连青叶,当年也曾热血沸腾,也曾憧憬过,创立一个共同的王朝。
开创盛世,威服海内!纵横四海,所向披靡!
不求青史留名,但求这一生壮志凌云。
可惜……
一朝梦碎。
天意弄人,天命不许。
那个人就此陨落。
或许这世间,终究是容不下,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发生了很多混乱的事,令人措手不及
夫人疯魔自焚,兰因殿烧成一片火海。
大伙一同冲进去,却救不了夫人,眼睁睁看着夫人惨死,也只有青叶自己冒着烧伤了大半身体的代价,拼死救出了少家主。
少家主险些就没了,之后更是病了几个月。
家主本就伤心,承受了人生中太多太多,太大的打击。
还要照顾裴氏一族,打理诸多混乱的局面,他也顾不上少家主。
自那以后,少家主便不太爱说话了,也不爱笑了,成了一个最沉默疏冷的孩子。
后来,无非大师接了少家主去酆岚山,父子两也就更见不到面了。
之后,就算见面也是冰冷得犹如陌生人
真是……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何其可叹。
……
黎星晕倒的时候,挺很突然,醒来的时候,感到也挺突然的。
这是什么地方?
裴云疏呢?他一把掀开华丽的床幔。
侍女为他撩起床幔,服侍他穿鞋。
“裴云疏呢?他在哪里?”黎星急切问道。
侍女规规矩矩道:“少家主无恙,家主吩咐,黎公子醒了就去面见家主。”
黎星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又立即提了起来。
什么?
裴家主要见他?
黎星在心里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脑海中浮起一个身体形高大,冷酷无情的男人,面容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不不不!
他才不要见那恐怖的男人。
“能不能不去?”他撇撇嘴,不情不愿。
侍女们捧了洗漱用品和衣衫腰带来,跪在他面前,一直守候着的医侍和侍卫也一同跪在地上,跪满了一排。
黎星:“……”
好吧,这架势,看来是不去不行啊。
不就是去见见裴云疏的老爹吗?都经历了裴云疏差点断气的惊吓,现在,还有什么事可以吓到他呢?
况且,裴云疏也在,他一定会护着他的。
这次,不管什么说,历经这一次的生死与共,他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黎星无所谓的想着。
他的手受伤颇为严重,断裂的肋骨伤上加伤,还有肌肤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凍伤。
换药的时候,黎星自己都看得心疼。
这样好好的一副皮肉,竟被他糟蹋成这幅模样。
还好脸没事。
他叫人拿来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确认仍旧是完美无瑕的,这才放下心来。
换上华丽的衣衫,黎星在大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将包成粽子的双手遮了遮。
微微按了按隐隐发痛的胸口,摆出一个最优雅端正的姿态与神情。
这才满意的动身,前往前殿。
一路上,所见之景色,皆为大气繁华,精致繁复,奢华无比。
“这是什么地方?”
侍女告诉他,此地是西岭郡府,郡公是裴氏族老之一。
还有裴氏其他族人。
一堆圈圈绕绕的亲戚关系都把黎星给绕晕了。
黎星想,那不就是裴云疏的远房舅爷吗?
他还以为裴家主要单独见他呢,原来只是个宴会啊。
那有什么,就当去玩玩了,人多的地方,裴总不会将注意力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会轻松不少 。
黎星本意是这样想的。
可当他一踏入正殿,黎星就呆住了,他有些微微拘谨。
不是如他想像之中的那般氛围轻松愉悦的玩乐,这里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即便是在天还未黑尽,也已灯火通明,熏香雅乐,花果茶香飘逸。
宾客少说也有百来人,各个衣着不凡,气宇华贵,显然都是这西岭各世家的贵族子弟,名门清流。
侍从林立,侍女歌姬舞姬,美人如玉,衣鬓繁华,香膏如烟。
一排排编钟竽笙,巍峨高华,右边内侧中,竟掏空做一浅池,里面置满了名贵的金盏银台,周围是曲水流殇,奇花曼草,以娱风流。
奢华风流中又透着矜贵与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