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落兰山脉庞大挺拔,山体连绵不断。
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但……越高就意味着越冷,越是孤寒。
幽都,离阙涯下。
黑羽卫有些焦急,但拦在他面前的银甲卫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我有很紧急的事要禀报少家主,放我进去!”
这位银甲卫不卑不亢,只是冷漠冰冷:“奉命行事,任何擅闯禁地者,杀无赦。”
黑羽卫急到不行,拿出古越的令牌:“古越重伤,此事事关重大,万万迟不得!”
另一位和银甲卫和古越有些交情,他终究是松了口,给出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放你进去是不可能的,你有什么事大可转交告我,我再去转告少家主。”
黑羽卫:“……”
问题是这根本就不能说啊!要是被家主知道了,那还了得?
银甲卫和黑羽卫都是一样的忠心护主,哪怕彼此有交情,但交情是交情,任务是任务,断不不可能为此保守秘密,所以他一句也不能说!
前些日子他们便已多次在此蹲守,但少家主一直没下来。
昨日收到飞鸽传书,古越重伤,亲自写信给传递少家主,十万火急!
众黑羽卫收到后,不敢擅自拆阅,也不敢惊动家主,只得紧急求见少家主。
急急急!
可偏偏少家主此时在离阙崖上的兰因殿,那儿是家主大人的禁地。
是先夫人从前的居所和如今的长眠之地,家主大人不允许旁人去打扰。
只能等少家主下来,可少家主已经十几日未曾下来了,也不知何时才会下来。
更急了,怎么办?
……
“咳咳咳!”
胸腔里传开些许痒意,裴云疏将拳头抵在胸口,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这一咳,就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咳嗽溢出来。
牵连着背上的伤口,疼得他脸色苍白,面容没什么血色。
素白如玉的脸上,唇色泛白,唯有眼睛漆黑如玉,眉间朱砂鲜艳,但更显得他,面薄如纸,有一种苍白易碎感。
略微单薄的白衣,只披着一件白狐皮领披风御寒。
恰若一株,冬日里的雪中水仙,薄如蝉翼,下一刻,就会被风雪摧毁。
离阙涯终年阴冷,冬季更是会一整个季节都在飘雪,并不是天变渐渐得冷了,是他开始怕冷了。
停下片刻,手指有些难以蜷缩,他咳嗽了一会儿,待觉得好些了,又执起笔,在写着什么东西。
背后,碧嬷嬷叹气:“少家主,休息一下吧,伤才好些,仔细又崩裂了。”
裴云疏轻轻摇摇头:“不碍事的,我少回来,就让我多为母亲做些事吧。”
看着裴云疏苍白虚弱的样子,她不由得心疼,默默拭泪:“他也当真是下得去手,若夫人还在世,定然是要找他闹的。”
裴云疏顿笔,他静静坐着,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只是道:“母亲从前找他闹得还少么,可曾有用?”
他提笔继续写着,面容沉静。
碧嬷嬷见无法劝阻他,只得去收拢那些经文。
她拿上整理好的经文出门去,独自行走于这空旷寂寥的山巅。
正殿里,冰冷的牌位前,站着一个修长沉默的身影,华贵的服饰,是黑色银纹,显得这个人无比的清贵霸气。
碧嬷嬷顿住,看着这偌大而又空荡荡的兰因殿叹息。
夫人,少家主如今都长这样大了,你若是还在……
还有……从前他总不爱到这儿来,如今却经常来这儿。
若是你还在……瞧见了,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大约,还是会向从前一样,不再生他的气了……
可惜,你已经不在了很久了……
她面前背对着她的人回头,向她走来。
碧嬷嬷侧身,默默恭敬的弯腰行礼。
那人停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只是拿走了她手里的经文。
然后离去,如云般飘逸的宽大衣袖带起一丝微风,转瞬即逝。
踏出兰因殿前,抬脚之际,不经意间看见经文上的字。
拔一切业障往生净土陀罗尼,简称往生咒。
只是寻常的往生咒。
可往下一篇,其中两句却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他微一顿足,然后是无尽的沉默。
一扬手,将手中的经文撒出去,让它们随风而飘,很快就被风吹走。
不留痕迹。
……
裴云疏停笔,超度与祈祷的经文已经抄了许多了。
他抬眸,看向窗外,静静看了半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笔下写的却是:
行住坐卧,觉寤语默,摄心不乱。
从调有想,从想有令令欲,从欲有爱憎,从爱憎有贪嫉,从贪嫉合一切众生共相伤害。
当观色无常,如是观者,则为正观,正观者,则生厌离,了。
厌离者,喜贪尽,喜贪尽者,说心解脱。
是阿含经。
……
谢筇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他脸色苍白,平日里看着身子看着无碍,只是病弱。
但他时常不舒服,常常发病。
疼的时候常常疼的额头青筋毕露,嘴唇惨白得无一丝血色,被深深咬起几个牙印。
披着一袭深灰色的素裳,雪白的中衣下,是苍白的肌肤,长长的头发因为疼痛,在枕头上摩擦,而有些微微凌乱。
床榻前,褐色的药液和药碗碎片撒了一地。
几乎院里所有人都被他撵了出去。
二公子脾气不好时,可是会杀人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在他身子不舒服时,脾气尤其不好。
曾经有一个侍女,在他病糊涂了呕吐时,微微皱一下眉头,当即就被二公子扭断脖子!叫人将尸首拖出去喂狗!
另有一个侍女胆大些,自以为是的心疼关心二公子,不知是说了些什么话,被二公子吩咐人活活打死了。
他情绪反复,喜怒无常,讨好也不是,不讨好也不是,极难伺候
所以在二公子发病时,服侍他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唯恐下一个活到头的就是自己了。
黎星面无表情走过院落,走进空荡荡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