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们住的这个客栈有些临江水,黎星半夜睡得并不好。
除了水波拍打岸边的声音外。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呜咽呜咽的哭泣。
一大早起来,发现在不远处的江边吹吹打打一片红,似乎是在办喜事。
但奇怪的是,那些人脸上却无半点喜色,反而是一片忧愁之色。
难道这个地方还有嫁河伯这样的陋习?
不会吧?
陆凛脸色也有些难看,此地若存在活人祭祀,必然不是第一次,可想而知,郡守这些年是如何治理这儿的,这儿又活祭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
两人挤上去,装作看热闹的人,想探究清楚。
唢呐声响起,本该是响亮的声音却显得悲伤又嘈杂,空荡荡的轿门里被没有新娘,只是后面拉着一辆硕大的红绸喜车,像是装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封着什么东西,恐怖又喜庆,来接亲的新郎也迟迟未曾露面。
这是何等诡异的场景?
可能是为了表示男方家人接亲的重视程度,男方的大哥和母亲也到场,两人皆是面带悲伤,哭得满眼通红,令人看之悲切,闻之感伤。
向旁边围观的人打听后才明白,原来,这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两人家中皆是当地富户,两户人家喜结连理,匹配良缘,再好不过,但却在即将新婚的时候,新娘子竟然失足掉入江中溺亡,新郎也在几日后,很不幸的被毒蛇咬死,双双陨命。
家人在悲痛之际,为他们两小口结了冥婚,也算是成全了这一对新人,活着的时候在一起,死后可以共同长相伴。
在大周,人们极看重死后的哀荣。
往往是要厚葬,因为人们相信,死后并不是彻底终结,而是去往另一个安详平静的世界,在那里,过着另一种生活。
原来是这样,这一对新人,虽然活着的时候没能在一起,但死后却能相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死后的世界啊……
黎星从来不信这些,他一直觉得,人只有一条命,一口气,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一了百了,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死后的世界。
死后的哀荣死人也享受不到,只有活人看得到,是戏也罢,追思也罢,都是活人做给活人看的。
没意思。
“走吧。”黎星拉了拉陆凛的衣袖。
陆凛却脸色有些凝重。
“有古怪。”他轻轻道。
“什么古怪?你说这场婚礼吗?冥婚本来就是这样奇怪的。”黎星不以为意。
陆凛低声道:“你看,新郎的母亲,她衣摆下是紫色的裙边,其余人红色的外袍下都是白色丧服,只有她不一样。”
黎星仔细瞧了瞧,红色的外袍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黎星倒是未发现那个女人衣袍地下穿的究竟是什么,只见她年岁并不算老,面容娇美,体态风满,有一种半老徐娘的成熟风韵,就连哭也是充满美感的,并不如何狼狈。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这年纪一看就是继室,本就不是亲儿子,到这儿来装模作样哭上一场,已经足够了,至于紫色裙边……想是来得匆忙,还未曾换下吧,这也算正常。”黎星随口道。
“这不正常。”
陆凛并没有就此放下此事,而是摇摇头:“我看见了,她那个儿子去扶自己母亲的时候,在她的手上,捏了捏。”
黎星:“……”
“做母亲的,不但不生气,反而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颇为奇怪。”
大哥,你专业捉奸的啊,看这么仔细……
“反正他们也不是亲母子,就算是有奸情,那也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我们作为外人,就不要去趟这趟浑水,自惹麻烦上身了。”黎星这样说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样的场合,当着众人的面,他们都忍不住有这样勾搭的小动作,可想而知,私下里无人之时是如何。”
“儿子接亲下聘,都是由父母亲自到场,如今亲子亡故,怎么只有母亲和兄长到场?”
黎星想了想:“想是伤心卧病了吧?”
“兄弟亡故,父亲卧病,勾搭继母,你说,这家业会落到谁头上?这新婚的两小口死得这么突然,会不会就是他这兄长做的呀?”
陆凛默然,对他这话并未提出反对,看来多半也是如此猜想。
“呵呵,做狐狸呢,就得把狐狸尾巴唱好了,登上台子唱戏都藏不住眉眼小动作,该说他们是太自大呢还是该说他们是太粗心呢?”
黎星笑了,他有点喜欢看这种狗血的热闹。
新郎家姓傅,在本地有着好几家织染大作坊,也是个富贵丰产之家,原配逝世多年,傅老头虽然是一把年纪了,但妾室还是有七八房,前些年更是另娶一门继室韦氏过门,这傅家中有兄弟三人,长子打点家业,次子外出游学,幺子最受宠。
听起来似乎是很正常,但很快就能令人发现有不寻常之处,一个家,最忌讳一碗水端不平,长子继承家业是理所应当的,但若是父母偏爱幼子,那种长年累月的嫉恨,很容易产生兄弟阋墙之祸。
这往往是很致命的。
夜晚来临后,陆凛本打算独自一人去探究傅宅,但架不住黎星的缠人,只得答应带他一起去了。
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月如钩,弯弯的挂在黑夜之中,云邈邈,漫天风急。
屋里的韦氏正卸了钗环首饰,细细擦了香粉在脸颊上,又坐在妆台前,用鲜花汁子水梳头。
这一梳就是老半天。
女人总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去做这些事。
“但她们身上也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最有迹可循的。”陆凛是这样说的。
黎星一袭黑衣,同陆凛一起藏在屋顶上,冷风一吹,身上一股凉意透过,他有些忍不住想咳嗽几声,但又怕惊动屋里的人,只能强行忍住。
但咳嗽就是这样,越想隐藏就越是藏不住。
左右屋子里还没有动静,陆凛也无意去偷窥一个女人梳头护肤。
他拎起黎星,从墙壁另一头滑下去翻墙而出。
黎星来不及同他计较,痛痛快快的咳嗽几声后,才回过头来,埋怨道:“你拎狗呢!”
“双手抱着你不好翻墙。”陆凛淡淡道。
黎星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是你技不如人,古越轻功就比你好得多,人家飞檐走壁如如入无人之境,就算是带着一个人那也是潇洒自如的。
而不是什么拎猫拎狗似乎翻来翻去。
虽然是这样想,但黎星还是有任由他拎起来翻墙入院去,毕竟,要是黎星自己独自一人的话,他可能需要带个梯子才能上的去,而且还要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太难了。
两人才一上屋顶,掀开两片瓦片,立即就瞪大了眼睛。
从掀开的屋瓦缝隙处,只见一男一女正搂在一起,宽衣解带,缠绵亲吻得难解难分。
没想到这一来就是这样劲爆的场面,屋顶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这还该不该继续看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