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冷淡道:“这是沈大人亲笔所写,为什么不能作数?”
老侯爷怒道:“因为我不同意!”
萧令月道:“沈大人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按照北秦律法,他亲笔写的切结书是有效的,老侯爷就算不认可,白纸黑字,已经晚了。”
“你!”
老侯爷被气得半死。
当着礼部官员和宣旨太监的面,他不好骂人,目光似要吃人一样瞪向沈志江。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写切结书的?!”
沈志江吓得冷汗狂流,结结巴巴地道:“父亲……我……”
华姨娘急忙讨巧道:“老侯爷,这不能怪老爷,是沈晚她……”
老侯爷瞪她一眼:“你闭嘴!”
别以为他不知道,华姨娘肯定在中间煽风点火了,否则以沈志江优柔寡断的性格,哪会这么快写下切结书?
华姨娘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闭嘴。
老侯爷喘了两口气,抬头看向礼部官员和宣旨太监,强忍着怒火道:“两位请见谅,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丑事,这张切结书是在老夫不知道的时候写的,老夫不同意,它不能作数。”
萧令月嗤笑一声:“老侯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切结书是沈大人写的,他要把我逐出家门,似乎用不着老侯爷同意吧?”
老侯爷怒道:“我是你的祖父,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还不知道萧令月被陛下奖赏的事。
只是因为“沈晚”身上还系着婚约,对沈家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老侯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脱离沈家。
要脱离也可以。
先把婚约保下来,转移到沈家其他女儿身上。
没有了利用价值,老侯爷自然不会再扣着“沈晚”不放,他想杀“沈晚”的时候,心里就打着转移婚约的念头
但现在还不行。
老侯爷咬死了不同意,不认可这张切结书。
礼部官员一时也有些为难了。
朝堂律法是一回事,可这种事情终究也是家务事,剪不断理还乱。
萧令月看出了礼部官员的为难,淡淡地道:“朝堂上有明言规定,父母写下切结书、自愿断绝关系是可行的,老侯爷只是我的祖父,并非父母,恐怕没资格干涉我与沈大人父女之间的事。”
老侯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的有错吗?”萧令月讥诮地看着他,随即又看向礼部官员和宣旨太监,“难道北秦还有规定,祖父可以强行罢免已经写好的切结书?”
老侯爷:“……”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北秦的律法只规定了父母与儿女之间,却不包括上一辈的祖父母。
萧令月也算是钻了法律的空子。
“咳咳,按照朝廷规定,父母亲笔写下的切结书,断绝与子女关系,官府是认可的,老侯爷如果不同意,为何不在切结书没写之前,加以制止呢?”
礼部官员委婉地说道。
老侯爷忍着憋火道:“老夫事先不知道这件事,赶到的时候,切结书已经写下了。”
礼部官员露出一个遗憾的神情,摇摇头道:“这就没办法了,既然切结书已写,父女关系就算了断,老侯爷只能怪写书之人。”
怎么也怪不到沈姑娘头上啊。
这又不是她写的。
老侯爷神情微变:“可是……”
礼部官员抬手制止,淡淡地道:“老侯爷,按理说这是你们沈家的家务事,本官不该插手,但今日,本宫是奉陛下旨意而来,这切结书既然已经递到本官面前,您总不能让本宫当做没看见,知法犯法吧?”
礼部是负责管一切礼仪事务的。
严格意义上,这种了断关系的切结书,也属于礼部所管的责任范围。
他自然不能假装没看见,否则就有渎职的嫌疑。
老侯爷想让他睁只眼闭只眼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同时老侯爷也意识到,这位礼部官员有意偏袒“沈晚”,似乎挺乐意看到“沈晚”与沈家脱离关系,所以才会一点情面都不留,咬死规矩办事。
宣旨太监冷眼旁观,此时也开口道:“这些都是小事,老侯爷就不要再纠缠耽误时间了,陛下的圣旨才是正事。”
老侯爷:“……”
礼部官员将切结书递给萧令月:“记得去官府做个备案,族谱上去名,才算了断干净。”
萧令月感激道:“多谢大人提醒。”她接过切结书,退到一旁。
眼看事成定局,再难更改。
老侯爷只感觉一股血气直冲喉咙,心口刺刺作疼,脸色难看至极。
台阶上的礼部官员和宣旨太监却如同没看见一样。
“陛下有旨,宣——”
宣旨太监神情肃穆,拖长了嗓音,展开手里明黄的圣旨。
下方跪着的沈家人同时低下头,府门内外的侍卫、太监和衙役等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气氛庄严肃穆。
萧令月虽然不用跪地接旨,但为了表示对圣旨的尊重,她同样低下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开国功臣之后,南阳侯沈志江,内帏不修,教女不善,次庶女沈玉婷不敬先后,胆大妄为,罪不可恕。
即日起,革除南阳侯爵位,永不复位,次女沈玉婷打入大牢,秋后处斩!
沈志江官降三品,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陛下特赦,念及沈武年迈,于国有功,有生之年,仍享南阳侯爵位,颐养天年。
钦此——”
宣旨太监尖细响亮的声音响彻侯府上空。
随即,他双手合起圣旨,高高举起,居高临下道:“沈府接旨!”
四周死寂一片。
华姨娘激动期盼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沈志江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瘫软的跪坐在地上。
周围一片沈家下人纷纷呆滞僵硬,犹如被雷劈傻了一样,完全回不过神。
侯府被夺爵了?
二小姐被判处死了?
老爷的官职被连降三品?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二小姐和襄王殿下在一起,圣旨是来赐婚的吗?
老侯爷脑子里嗡嗡作响,喉咙口满是腥气,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旨意这一刻,他心口就像被狠狠刺了一剑,钻心的剧痛蔓延全身。
沈家……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