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河江面上春风泛微波,国子监旁竹林沙沙响,江岸边国子监夫子孔章熙的书房中真气四溢,儒家当世两大高手齐聚在此,用庞大的真气压制着宁延体内不断暴走的真气。
自从迈入神魄境后,孔路颜许久都没有碰到过如此暴躁的真气,在两人拼命压制宁延体内真气的时候,一直处于情绪崩溃的宁延突然安静了下来,体内真气逐渐趋于平稳,见此情况的孔章熙长舒一口气,宁延紧绷的双手渐渐舒展,一行眼泪不自觉的从他眼角滚落。
深陷意识旋涡中的宁延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原本盛怒难耐的内心逐渐平稳下来,缓缓站起来的宁延轻轻牵起虞兮柠的手,缓缓站起来。
起身的瞬间,海棠花瓣再度飘落,落在众人的头顶,当花瓣飘落在地,化为泡影的时候,虞兮柠连同身旁的众人一起消失了。
但是这次宁延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嘭”,一声闷响,四周的高墙逐渐崩塌,蛛网一样的裂缝从地底不断蔓延,随着一声闷响声响起,那道久违的光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次宁延看清了,光中的那个人正是十七岁的自己。
原来他一直要找的人其实是自己啊,他所要坚持的也一直都是自己。
他想要的不过是家人平安,百姓安居,仅此而已!
看到宁延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真气,孔章熙和孔路颜也收回了自己的真气,宁延双手微动,徐徐睁开眼睛的他望着面前熟悉的书房和茶几,耳畔回响着莎莎的竹叶声,心中情绪久久难以平静。
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经此之后,他的心境将更上一层楼,让孔章熙高兴的不仅是宁延除去了困扰自己的心魔,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中又有光了。
“宁公子,好久不见。”孔路颜来到宁延身旁,躬身拱手,谦逊有礼,温润如玉。
看着身形消瘦的孔路颜,宁延缓缓起身,回想起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微微一笑,“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刚才多谢了,孔家主。”
孔路颜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孔章熙捋了捋胡须,轻声笑道,“若非路颜及时赶到,仅凭老夫一人怕是压制不住宁公子啊。”
宁延尴尬一笑,“给您添麻烦了,这次真的多谢两位了。”
孔章熙摇了摇头,“不用感谢我们,我们不过是帮你找了一条路,真正让你走出心魔的还是你自己,恭喜你啊,宁公子,恭喜你找到了自己,也恭喜你找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是啊,这次回殷都我确实是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孔家主,孔先生,就此别过,今日大恩宁延永记于心,来日必当报答。”宁延沉声拱手,冲着两人重重的鞠了一躬。
孔章熙缓缓点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看着宁延,孔章熙有种充满希冀的感觉,就好像你在绝境之中看到一抹光的感觉,你总希望这束光能变得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而最后的事实也是,这束光正像你想的那样不断变得温暖,变得明亮。。。
孔路颜看着宁延的身影,喃喃道,“师父,您说宁延他真的会走上这条路吗?”
孔章熙还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的揉了揉孔路颜的脑袋,微微一笑,“他会的,我就在这等着,等着他回来。”
一步入神魄的少年听着窗外风声,眼神稍有异样,“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啊!”
。。。
离开国子监的宁延心情大好,脚步轻快了许多,重新整理整理思路。
如果二哥是因为担心他会派人对太后和彭翊王动手的话,那隐藏他们行踪是应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知道太后行踪的人越少越好,不仅对太后和王爷好,对他们宁家来说也是好事;再想想那天晚上燕颔的那番话,彭翊王尚在,如果说彭翊王真的是大奉未来天子的话,那现在他又在何处呢?乐秦手段通天,既然燕颔能知道彭翊王还活着,那么乐秦没道理不知道,他必须抢在乐秦之前找到彭翊王,将他保护起来,而有彭翊王在项州,到时候龙气机缘在身,天下局势就并非他乐秦能左右的了。
想到这里的宁延眉头紧锁,现在他快点赶回去,一定要找二哥问出彭翊王和太后的下落,相信二哥当初让太后和王爷离开皇宫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只要自己和二哥好好谈,二哥没道理不相信他。
宁延脚步飞快,但似乎有人并不想让宁延这么快回去。
滏河岸边,一道真气突然从宁延后背袭来,直冲宁延心口而去。
浑身汗毛倒竖,危机感瞬间袭来,宁延迅速挪动身子,体内真气猛然爆体而出,一声巨响,真气爆炸,江面泛起一阵波涛,宁延一跃而起,随后稳稳落地。
江面微波,耳畔风声,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意,不断刺激着宁延的神经,缓缓起身的宁延运转真气,体内真气四溢,“藏着掖着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真枪真刀的打一架!”
怒吼结束,身旁的密林中突然冒出三个人影,一个穿着粗布劲衫,头戴斗笠的男子双臂环胸立于树梢,身后背着一把被粗布缠着的长剑,但奇怪的是他连剑柄都缠了起来,男子不苟言笑,神色阴冷的盯着他;而正朝着他走来的则是两个长衫老者,一个鹤发童颜,双臂负于身后,就像那种得道仙人一样,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压迫感;而他旁边的老者是一个秃头老汉,即便穿着锦衣长衫也盖不住老者山丘一般壮硕的身体,如果说前者是天一般的神圣虚无,那后者就是地一样的古朴厚重。
三人三种压迫感直逼宁延,宁延嘴角微微抽动,“真是大阵仗啊。”
鹤发童颜的老者看着宁延边走边说道,“年纪轻轻就有神魄修为,年轻人果然厉害,但很可惜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若非有人执意取你性命,老夫真想收你为徒。”
“老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不过今天谁死就不一定了,就冲老前辈这番话,待会晚辈一定给老前辈挑一副好棺材,让老前辈风风光光的走。”宁延眯着眼睛大喊道,嘴上是一点亏也不吃。
那老者听到宁延狂妄的话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双手之上真气并行,乳白色的真气缓缓在身后凝结,竟是一只仙鹤!
但却没有武当那些仙鹤的仙气!
真气如春雷炸响,人形虚影缓缓出现在宁延身后,在涅槃虚影身后,九道光圈层层环绕,像极了西方极乐世界的佛祖。
宁延拉开架势准备干仗,那光头老者双拳紧握,黑色真气冲天而起,一把通体乌黑的黑色铁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老者手中,乌金镔铁棍。
“阴阳双煞!”宁延皱起眉头喃喃说道。
江湖上从来不缺高人,一百年前的大奉武林有一对臭名昭著的武者,哥哥长得玉树临风,到处留情,但却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那些被骗的姑娘到头来都难人财两空的结局;弟弟长得凶神恶煞,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只要被他盯上,基本都说全家无一活口,他们自封阴阳双煞,到处行凶作恶;有一次他们竟是当街抢了一个正在出嫁的新娘,可怜的姑娘最后被奸淫至死,尸体一丝不挂的被仍在大路上,旁边还用姑娘的血写了一行字:春宵一刻值千金。
黑白双煞毫无底线的行为激怒了一众武林高手,尤其是圣玄牡丹甘萍,甘萍带着一众高手到处追杀阴阳双煞,自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们兄弟二人的消息了,江湖传言说是被甘萍杀了后沉塘了;不管怎么样,都是为民除害了。
这还是当年裴羽告诉宁延的,若非那支乌金镔铁棍,宁延也不会想到一百年过去了,这对臭名昭著的阴阳双煞居然会出现在殷都,出现在自己面前。
鹤发童颜的老者阴险一笑,“没想到一百年过去了,居然还有记得我们,小子,就冲你这句话,待会我们给你留个全尸。”
“本以为你们是个前辈,没想到竟是苟活了一百多年的畜生,不对,畜生活不了那么久,是王八吧!”宁延摸着鼻尖说道。
鹤发老者嘴角抽动,脸色异常难看,“臭小子,你找死。”
“哼!说着我不找死你们就能放过我似的,老王八,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是叫常全祖是吧!”宁延指着老者说道,而后又看向旁边的男子,“这个老王八呢,常全宗是吧!啧啧,你们俩真是把祖宗的老脸都给丢尽了,要是你们祖宗知道他们有这么一对王八后代,那不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啊 !”
这两个活了快两百岁的武道高手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羞辱,还是连名带姓加上祖宗十八代一起羞辱,这可把两人气得不轻,如果说他们来之前要杀宁延是奉命行事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想杀宁延那就是真正的私人恩怨,此时的他们恨不得将宁延抽筋扒皮,粉身碎骨。
但此时的宁延注意力并非只在阴阳双煞身上,还有那树梢上的剑客,直觉告诉他,上面的那个人要比下面这两个人还要可怕。
“杀了这小子!”隐姓埋名了大半辈子的常全祖大怒道,整个人化掌为爪,直冲宁延而去,宁延直接运转真气,双臂之上青筋暴起,金色真气迅速萦绕全身,直接就是一拳砸上去。
真气交锋格外激烈,一声闷雷般的声响过后,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两人同时被震开,鹤发童颜的老人似乎没想到这宁延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实力,微微皱眉,“一起上!”
旁边的男子拎起大铁棍就朝宁延砸去,大铁棍上真气弥漫,直冲宁延脑门而去,这可是神魄高手的一棍啊,还是一个如此凶神恶煞之人,这一棍宁延可不敢贸然接下,赶紧侧身躲开,一棍落地,巨响不断,宁延侧着身子直接给了光头败类一拳,这一拳就像是砸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打的宁延手指生疼。
都是步入神魄多年的老妖怪了,面对宁延这个初入神魄的小菜鸟,两人丝毫不担心今天杀不掉他。
宁延晃了晃脑袋,悬空而起,身后九环真神开始发力,只见其右手握拳,凌空一拳,直接砸向常全祖,常全祖双手捏动一个奇怪的法决,一道乳白色光阵在地面凝结,而后爆发出一股庞大的真气,金色虚影一拳打在乳白色光阵的真气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旁边滏河骤然乍起数丈高的巨浪。
秃头老者目光凶狠的盯着宁延,身形暴起,再度砸向宁延,宁延双臂交叉挡住了老者这一棍,巨响传来,宁延体内真气逆行,眼泛金光的宁延阴冷一笑,“老王八,给老子死!”
“轰!”宁延一记鲤鱼打挺,一脚踹在老者胸口,老者身影向后飘去,宁延再度发力,身形如同陨石一般砸向秃头老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拳接一拳的砸向面前的老王八。
此时的宁延眼前仿佛出现了大哥临死之前的样子,盛怒之下的宁延一边砸一边说道,“就是你们害死了大哥,今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巨响不断,宁延一拳砸在老者胸口,老者赫然坠地,宁延大口的喘息着,但地面上的秃头老者很快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木讷的晃了晃脑袋。
宁延眉头紧锁,这老王八还真是个王八啊,这都一点事没有!
鹤发老者一道乳白色真气匹练砸在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上,九环真身剧烈晃动,宁延不由得吐出一口逆血。
这两人实力实在是太强了,宁延抹去嘴角的血痕,重新看向两人,神色中满是凝重之色。
正在窗边赏景的孔章熙和孔路颜都注意到了无风起巨浪的滏河江面,两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孔章熙拍了拍旁边儒家年轻家主的肩膀,“去吧。”
孔路颜冲着师父拱了拱手,随后身形一闪,化作春风,沿着滏河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