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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不知江月待何人(1 / 1)


扬州太华山。

正值春末夏初之时,风和景明,树高林密,一代枪仙介云召正襟危坐与一裂石之上,地上是一小块方布,方布之上是一壶老酒,一碟花生,还有一大盘牛肉,老枪仙一口美酒,一片牛肉,吃的是好生惬意。

山风伴随天边飞鸟萦绕于老人身边,若是有骚客文人在此,难免要作诗一首。

吃到兴头上,老人嘴里不由得哼起小调,江南小调,调皮轻快,就像春天林中的鸟兽一样,欢快啼鸣。

手里的竹筷不由自主的随着嘴边的小调敲在碗沿上,发出清脆之声,这个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脚步声缓缓传入老人的耳中。

老人轻声微笑,继续哼唱着自己的小调,直到曲终。

出现在介云召身边的也是一个早生华发的老者,老人手握长枪,径直走到介云召身边,二十多年过去了,介云召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当益壮;而他袁震山却熬出了白发,变得格外沧桑。

“介老,好久不见啊。”袁震山将手中铁枪插入顽石之中,拱手说道。

介云召轻声一笑,“居然没有直呼老夫姓名,看来确实是老了啊。”

袁震山自嘲摇头,坐在介云召对面,而在他面前,介云召早已备好竹筷,袁震山拿起筷子,闷声一笑,“看来介老是早知道我要来此啊,连碗筷都备好了。”

“从你让宁家公子千里带土开始,老夫就知道,你早晚会来,还好,在我离开这世界之前,等到你了。”介云召举起酒杯,轻声说道。

袁震山同样举杯,山巅之上,两人碰杯满饮。

介云召的酒不是江南青梅酒,而是类似于西北黄酒的那种烈酒,辛辣无比。

一杯下肚的袁震山喉咙火辣辣的痛,此时的两人根本不像是即将进行你死我活大战的,更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喝酒叙旧。

“是啊,早晚回来,来带夫人回家,来取回我的长枪,来打完没有打完的架。”说话间,袁震山转身看向不远处山边一座伫立了二十多年的金枪,以及金枪旁的石头坟。

那里面睡着的是自己的妻子。

介云召感慨道,“其实你已经赢了,从你决定来太华山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赢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面对过去的勇气。”

“哈哈哈。”袁震山大笑一声,举杯饮酒,“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勇气不勇气的,只是不想留下遗憾罢了。”

“是啊,总要打完。”介云召满饮一杯,“不论输赢。”

“喝完这一杯?”

介云召举杯痛饮,三杯下肚。

来到妻子墓前,袁震山双眼通红,冲着妻子墓碑重重的鞠了三躬,双眼泛红,“小荷,我来了。”

介云召随手一伸,一把木枪出现在手上,袁震山深呼吸一口气,来到金枪旁,真气涌动。

金枪碎石,真气动乾坤。

山顶之上,真气涌动,巨响如春雷阵阵,如夏雨瓢泼。

太华山下,看着山顶被真气震散的烟尘,无论是途经此地的百姓,还是慕名而来的武者,纷纷驻足凝视。

双枪大战,一触即发。

“轰。”枪王袁震山率先出招,晴空起惊雷,太华山上空一瞬间电闪雷鸣,袁震山凌空而起,手中金枪虽蛰伏二十年,但威力不减,金光伴随着闪电在半空闪烁,长枪直指苍穹,金光跌宕。

“实力有所精进,不错。”看着半空的异响,介云召目光低垂,沉声说道。

“去。”袁震山高声怒吼,金光萦绕枪身直冲介云召而去。

介云召直接提起手中幕墙,一跃而起,身后真气滚动,枪势如怒龙吼天,直冲而出,两枪相遇,都想一击制敌,庞大的气息横扫山巅,原本就被削平的太华山顶再度遭到真气横扫,顶级高手间的较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嘭。”真气激荡,两人同时震开,只是一击,整个太华山顶就成狼藉一片。但是在边上的是那座坟墓确实完好无损。

袁震山双脚坠地,脚下巨石瞬间崩裂,整个人举枪而出,长枪气势如雷,金光甭泄。

介云召不动则已,一动惊雷,手中木枪悬于半空,在看到袁震山出手的一瞬间,整个人飞掠而出,右手持枪直接横扫而出,这一招横扫直接消去半个太华山。

山下百姓武者纷纷发出惊叹之声,这才是神魄高手的对决,不是一招碎石,而是一招碎山。

袁震山提枪而上,两股真气碰撞的瞬间,一声巨响。吓的下面百姓纷纷后退,一般武者都被这一气势震惊道。

而在这群武者队伍中,穿梭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宁延。

宁延骑着小白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太华山,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他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开始了。

站在山脚,仰望太华山,山顶之上层云弥补,真气跌宕不止,双方是打的难舍难分。

“袁先生,您不该来这里。”宁延双拳紧握,站在山脚摇头感慨。

山顶之上的两人可听不到山脚的声音。

真气弥漫在山巅之上吗,两人已过百招,袁震山手中的金枪依旧屹立不倒,挡在自己身前,但是他嘴角浸出的血沫足以说明一切。

介云召手中的木枪也已经换了三把,现在手中的是第四把,能把枪仙打的接连换下三把枪,放眼天下,袁震山也是第一人了。

介云召横绝山巅,手中长枪立在身边,看着重伤的袁震山,介云召有些于心不忍,“打到现在,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对手,你我投缘,你下山去吧,这伤势不轻,需要静养数月才能恢复。”

听着介云召的话,袁震山嘴角含血,但他却笑了出来,初次上山,是为武道,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为了问鼎巅峰,那是每个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事;但是这次上山,他不在追求武道,不在为了问鼎巅峰,而是为了了却心中的遗憾,打完这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的战斗。

他袁震山这辈子因为枪王这个称号,失去了太多太多。

年纪大了,才知道这枪王之名就跟夏天的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散了;如果给他一个选择,他宁可不要这枪王之名,也要留下自己的妻儿。

“介老,我知道我技不如人,但既然我站在了这里,还请您给我最后的尊严,全力以赴与我一战,只有这样输我才能有脸去见小荷,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甘心。”袁震山目光平静的看着介云召,但是他开裂的后背早已将衣服染成了血红色。

“求死?”介云召眉头紧锁的看向袁震山。

袁震山轻声一笑,全身真气汇于长枪之上,“介老,还请与我一战。”

这一声嘶吼,震彻苍穹。

介云召轻轻提枪,看着袁震山,整个山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真气凝于长枪枪尖,化身龙卷,携碎石,滚飞沙,枪尖所指,皆成齑粉。

袁震山看着介云召,嘴角呢喃了两个字。

谢谢!

气势如虹的袁震山用尽了丹田中的最后一抹真气,手中金枪璀璨如霞光。

两把长枪相撞的瞬间,金光闪烁,这一刻的袁震山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站在不远处的金光中,静静的看着自己,而在脚下的金色光影中,自己也变回来年少模样。

“震山。。”妻子亲昵的声音响起,袁震山双眼通红,这一幕他在梦中见了无数次,每次当他冲过去想要拥抱妻子的时候,梦就醒了。

但是这次,他抱住了妻子,牵住了妻子的手,两人沐浴在神圣的金光中,享受着久违的心喜。

夕阳西下,太华山顶早已一片狼藉,介云召将重伤的袁震山抗在肩膀上,带着他坐在小荷坟墓后的悬崖边上,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扬州,以及穿扬州而过的泪罗江。

两位老者静静的坐在悬崖边上望着夕阳,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长枪,此刻的他们更像是彼此的老友。

最后的那一招,袁震山败了,但是介云召也不好受,鲜血直接喷吐而出;整个天下的用枪高手,能让介云召受伤的也就只有袁震山一人,两人与其说是敌人,更不如说是惺惺相惜,是敌非敌的故人。

“噗嗤。”一口淤血夹杂着内脏从袁震山口中喷出,袁震山提起虚弱的手臂,擦掉嘴角的血渍,看着夕阳,笑着说道,“我看到小荷了,她在等我。”

介云召没有说话,红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不断下落的夕阳和奔流而去的江水。

那一枪是介云召的全力一击,给足了袁震山尊重,也是这个尊重震碎了一代枪王的五脏六腑,让他再无生机。

“江水悠然东去,难行逆流。”介云召轻声呢喃着,而坐在他旁边的袁震山早已是泪流满面。

“落日薄暮西山,再无起时。”袁震山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夕阳落下,月光洒满山巅。

看着身边早已没了生机的袁震山,介云召忍者悲伤沉声道,“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自此,大奉再无枪王。

太华山顶,一尊新坟,一尊旧坟。

两坟中间,金枪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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