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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阴物(1 / 1)


道门正统在武当,蜀山和天师府都是旁支,但天下道门可并非仅有此三家,在大奉诸州,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座道观,项州那座小道观便是如此,除了三大道门外,其他各地小道观的处境大致上都是如此,这些道观的道长甚至都不如武当的一个小道士的油水多。

泪罗江上,一艘横渡两岸的渡船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一个皮肤黝黑,头戴斗笠的男子坐在木筏一角,男子闭眼静坐,手边便是被布条缠住的古剑,男子上了木筏后便一言不发,木筏行到江中央,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道士趴在木筏边上,伸手捞水,突然间,一阵尖叫声袭来。

头戴斗笠的男子下意识的握剑起身,朝着船头看去,人群中,一个老道士住着一截青竹杆匆匆忙忙的往小道童身边走去,老人穿着一件破败道袍,道袍上绣着一对阴阳鱼,小道童径直扑到了老道士怀中,用颤颤巍巍的手旨指着江面,满脸惊恐的说道,“江中有怪物。”

这一句怪物喊完,船上的百姓瞬间躁乱起来,老道士听罢大声呵斥道,“道者气长清,何惧怪神,休要胡言。”

老人的教训并未让小道童冷静下来,小道童大口的喘息着,被惊吓后的脸涨得通红,“师父,真是水鬼,我取水的时候,她冲我直笑,还是个女鬼。”

听到小道士话后的斗笠男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再身后如游鱼游曳的身影,江中身影一身白袍,脸色白皙没有血色,不经意间瞥到斗笠男子的目光后,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灰溜溜的钻入木筏底下。

老道士显然不相信孩童的话,厉声道,“闭嘴!”

小道童气的双手叉腰,扭身坐到一边,不再理会这个老顽固师父,木筏横渡江面,并未因为孩童一事而放慢速度,相反速度还比平日快上几分,木筏靠岸,被水鬼惊吓的孩童第一个跳下木筏,老道士紧随其后,头戴斗笠的男子最后下船。

斗笠男子刚走没几步,就看到老道士一脸笑嘻嘻的拉着小道童朝自己走来,走到斗笠男子面前拱手道,“扬州清羊观三徵道人,俗名罗净堂,见过公子。”

斗笠下的男子额头拧在一起,伸手压低帽檐,不耐烦的说道,“我对道士没有兴趣,告辞。”

老道士伸手拦下男子,嘿嘿一笑,“这里可是荆州地界,公子带着一个不阴不阳之物走在荆州,是不是有些太大胆了。”

斗笠男子停下脚步,体内气机鼓荡,眼神中杀机尽显,老道士打着哈哈往后退去,“公子不要激动,贫道没有恶意,只是身为道门中人对于这种非常之物的气息比较敏感,在此好意提醒公子一下,若只是途经此地的话,只要不伤人,那便无事,若是久留在此,还需谨慎才是。”

斗笠男子卸下斗笠,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庞,片刻之后,就在男子身旁,一身白袍的女子怯生生的出现在男子身后,看到女子苍白的脸庞后,小道士直接被吓得哇哇大叫,“师父,水鬼,就是那个水鬼。。”

三徵道人捂住小徒弟的嘴,咳咳两声,“休要胡言。”

男子低眉说道,“多谢提醒,我等途经此地,不会久留,多谢先生提醒。”

老道士点了点头,松开小道童的嘴,狠狠的看向小道童,小道童吓得不敢多言,“那我们就有缘再会,贫道告辞。”

男子拱手此行老道长,身后的女子目光死死盯着小道童,男子戴上斗笠,沉声道,“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女子收回脑袋,脸上的神情沮丧中带着些失望,两人往前走去。

老道士拉着小道士的手慢慢悠悠的朝着道门祖庭武当山而去,走至暮色沉沉,路上小道士忍不住问道,“师父,刚刚那个到底是不是水鬼啊,是的话那她为什么能站在地上,可若是不是的话,那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河里?”

“那并不是水鬼,准确来说,是一种半生未死的阴物,人在停止呼吸后并不会立即失去意识死去,而是回保留一部分意识,若是意识足够强烈,甚至能起死回生,这便是民间所说的回魂;而阴物则是被入葬的回魂之人,在真气和阴气极其充沛的情况下修炼而成的怪物,他们修为高深,手端狠辣,以人血为食,见人就杀,人们避之不及;可是咱们今天碰到的这个,虽然也是阴物,但却并无伤害百姓的意思,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胆怯,这倒是挺有趣。”老道士若有所思的说道。

小道士目光呆滞若有所思,“不伤人的阴物,那她还是阴物吗?”

老道士想了许久后说道,“师父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阴物,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来,等到了武当见到你张师伯问问就知道了。”

小道士点了点头。

暮色之下,老道士看着身边的小徒弟,放声道,“人难聚,路难走,山间孤魂笑行人;事难成,情难有,风波远去人常安。”

。。。

扬州郊外有一村庄,名为庄家村,因为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全部姓庄而得名,三百年前庄家村曾出过一个尚书,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偏远的乡村更是如此,庄家村因此辉煌了几十年,村子趁此机会建了宗祠,修了族谱;这份辉煌也随着那名尚书的与世长辞而宣告结束,如今的庄家村仅剩下了不到二十户人家,庄家宗祠也因为年久失修而破烂不堪。

月光下,一个年轻的男子跪在挂满蜘蛛网的祖宗牌位前,双手合十,恭顺无比,年轻人叫庄十月,回到阔别十五年的家乡,他的神色并未有过多的波澜,相反他的脸上充斥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冷静。

拜了先祖后,年轻人缓缓解开剑上的布条,一把通体乌黑,剑身修长的宝剑出现在男子手中,利剑出销的瞬间,庄十月握剑的右手剧烈抖动,黑色真气瞬间布满剑身,男子盯着供奉着先祖排位供桌下的地面,猛地一剑刺入,剑身瞬间没入地面,随着真气被灌入其中,整个祠堂剧烈的晃动起来,供桌上的牌位更是晃动的格外猛烈。

片刻后,庄十月额头上满是汗珠,男子双目充血,左手按在右手之上,死死压住手中利剑。

“嘭。”一声巨响,供桌坍塌,先祖牌位掉落一地,利剑拔出,地面之上的洞口中黑气萦绕,一刻钟后,黑气越来越淡,洞口逐渐坍塌,当洞口完全塌陷的时候,一双满是泥土但却惨白的双手从地上的洞穴中扒壁而出,紧接着一个女子模样的身影从洞口中缓缓爬出,女子身着腐朽破败的衣衫,连隐私之处都盖不住,粘满泥垢的长发贴在脑后,僵硬的身躯一点一点的从洞口中爬出,若是一般百姓看到这副画面,估计都能吓得当场晕过去。

庄十月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平淡没有丝毫害怕,随着女子完全爬出地面,庄十月才动手将宗祠恢复为之前的样子,女子木讷的抬起头,看着四周,格外迷茫。

年轻男子轻轻走到女子面前,帮女子擦去脸上的泥垢,露出一张苍白但却美艳的容颜,“按辈分,我应该叫您一声叔祖母。”

女子神色呆滞的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许久之后,才缓缓笑出来。

这一笑,更瘆人。

听到宗祠的动静后,村里人也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但是当他们赶到后宗祠中早已空无一人,村里人面面相觑,在祖宗面前恭敬的拜过后便三三两两的散去。

将叔祖母从宗祠下带出来后,庄十月直接带着她来到河中,等到河水将女子身上的污垢尽数冲去后,一个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闺中女子缓缓出现在庄十月面前,女子一丝不苟的站在河中,庄十月闭着眼睛,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白色长衫帮女子穿上。

“叔祖母,我带你回家。”

年轻人抬头看向西北方向,缓缓往前走去。

李千落,这是叔祖母的名字,也是他祖父母直到客死他乡也挂念在嘴边的名字,叔祖父曾是北地军的将士,从军之时,救下了从北蛮逃难而来的祖母,二人因此结缘,情定一生,叔祖母将年轻貌美的叔祖母待会村里祭拜祖宗的时候,族内就有不少人惦记着貌美如花的叔祖母,但是他们畏惧叔祖父军人的身份,看着常年孤身一人的叔祖母也只能摇头作罢。

直到两年后边关烽火起,一封带血的家书寄到了庄家村,庄十月的叔祖父战死沙场;在庄十月的祖父母为弟弟的牺牲悲伤不已的时候,庄家族长却对守寡的叔祖母起了歪心思,在一次月黑风高之时,族长爬墙钻入了叔祖母的房间,叔祖母誓死不从,最终喊叫声惹来了全村人的注意,老族长被堵在了寡妇家中;谁知道当着全村人的面,老族长反咬一口说是叔祖母勾引他,让他深夜来此私会。

这一下,所有人都将谴责的目光放到了衣衫不整,泪流满面的叔祖母身上,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一点不假,村子里多少男子对他的叔祖母垂涎三尺,又有多少女子妒忌叔祖母的美貌;这本该是老族长身败名裂的一晚上却变成了对庄十月叔祖母漫骂羞辱的一晚上。

第二天,不堪受辱的叔祖母饮恨离世,庄十月的祖父母对族长和村人恨之入骨,在将叔祖母安葬在宗祠后的荒地后便离开了庄家村,再也没有回来。

谁知命运使然,其实庄十月的叔祖母并未完全死去;而当初修建宗祠的时候,就选择了一处风水宝地,阴差阳错之下,在宗祠充沛的阴气和真气的滋养下,本该含恨西去的叔祖母成为了如今这个模样,人们口中半生不死的阴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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